“啊——!!!”
水下,那具被淤泥包裹的白衣女尸发出一声更加凄厉、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尖啸!
她似乎感受到了桃魄光芒对邪佛胚胎的压制,感受到了歌声引动的邪胎躁动被强行打断!无数狂舞的惨白“根须”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如同狂暴的毒龙群,狠狠抽打在腐朽的小船之上!
“咔嚓!轰隆——!”
早已不堪重负的船体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船板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寸寸崩裂!
幽绿的灯笼翻滚着坠入漆黑的河水,光芒瞬间被吞噬!冰冷的、腥臭刺鼻的河水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从四面八方狂涌而入!
林木生只觉脚下一空,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口鼻!胸口的桃魄光芒与邪佛阴影的疯狂对抗让他动弹不得!
无数粘稠滑腻的惨白“根须”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穿透破碎的船板,带着刺骨的阴寒与滔天的怨毒,狠狠缠向他的四肢与脖颈!
冰冷的窒息感与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而在他被浑浊河水彻底吞没的最后一瞬,劫火鬼眼灰白的视野穿透翻涌的泥浆,清晰地看到——水底深处,那白衣女尸肿胀发青的脸上,那双只剩下针尖大小、充满怨毒的黑点瞳孔,正死死地、贪婪地“盯”着他胸口那团在桃魄粉光与污秽阴影疯狂撕咬中明灭不定的邪佛胚胎!
冰冷的河水裹挟着腥臭的淤泥,瞬间灌满了林木生的口鼻!
窒息感如同铁钳扼住喉咙,肺部如同被投入冰窖,每一次本能的收缩都带来撕裂般的灼痛!
无数粘稠滑腻、如同剥皮毒蛇般的惨白“根须”穿透破碎的船板,带着刺骨的阴寒与滔天的怨毒,狠狠缠上他的四肢、腰腹、脖颈!根须上布满细密的、如同水蛭口器般的吸盘,疯狂吮吸着他残存的生命力与体内翻腾的邪能!剧痛、窒息、阴寒、怨毒,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瞬间刺穿了他残存的意识!
就在这濒临彻底沉沦的绝境,胸口那团被桃魄粉光与邪佛污秽阴影疯狂撕咬的核心,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冲突!
“嗤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万年玄冰!又似纯净的晨曦刺破污秽的泥沼!
那源自山娃心头精血与至情至性所化的桃魄光芒,纯净、温暖、带着绝望深渊中最后的守护与祝福,如同最锋利的圣光之矛,狠狠刺入邪佛胚胎那污浊粘稠、翻腾着暗红枯油与幽蓝冰晶的阴影核心!
光芒所及,污秽的阴影如同遭遇天敌,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疯狂地扭曲、收缩、试图抵抗!暗红与幽蓝的混合物剧烈沸腾、蒸发,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恶臭!
而邪佛胚胎的反噬同样恐怖!
污秽的阴影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爆发出毁灭性的怨毒与暴戾!无数道粘稠污秽的暗红枯油与幽蓝冰晶混合物如同沸腾的毒龙,从胚胎深处喷涌而出,疯狂扑向那纯净的桃魄粉光!
每一次碰撞都带来灵魂层面的剧震,如同将林木生的三魂七魄投入熔炉与冰窟反复淬炼!
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强大的力量在他胸口狭小的空间内疯狂对冲、湮灭!带来的痛苦远超肉体的极限!林木生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成了即将被撑爆的皮囊,随时可能被这两股力量彻底撕碎!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濒死的窒息中,那缕由桃魄光芒分出的、坚韧无比的粉红光丝,无视了后颈石筋散发的冰冷僵化之力,如同灵蛇般逆流而上,钻入他的脊椎,直刺大脑深处!
“嗡——!”
林木生眼前瞬间被一片纯净而温暖的粉红色光芒彻底淹没!
光芒中蕴含的并非力量,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情感洪流——是山娃刻下那片桃花瓣时,指尖的颤抖与眼中的星辰;是阿芒春日插柳时,回眸一笑的纯净与温暖;是山娃在冰冷河底,咬破舌尖滴落心头血时,那混合着绝望、爱意、祝福与无尽执念的、滚烫的灵魂烙印!
这股情感的洪流,如同最温柔的潮水,瞬间冲刷掉了他意识中因窒息、剧痛和邪念侵蚀而滋生的狂暴与绝望。它并非抹去痛苦,而是带来了一种超越痛苦的理解与……共鸣。
在这粉红光晕的包裹下,那穿透河水、直刺灵魂的凄厉歌声,陡然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怨毒与疯狂,而是剥离了所有扭曲的外壳,露出了最本真、最核心的旋律——那婉转凄切的吴侬软语,每一个音符都浸透了深入骨髓的相思、刻骨铭心的爱恋、以及被无情命运碾碎后的无边绝望与痴缠!
“郎…在…芳…心…处…”
“妾…在…断…肠…时…”
“委…婉…相…思…了…无…期…”
“独…守…孤…灯…夜…夜…痴…”
歌声不再是攻击的武器,而是化作了最凄美的倾诉。
它穿透浑浊的河水,穿透邪佛胚胎的咆哮,直接流淌进林木生被桃魄光芒涤荡过的心田。
伴随着歌声,无数清晰的、带着水乡湿润气息与深闺幽怨的画面,如同被解封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
画面一:烟雨江南,小桥流水。一艘精致的画舫缓缓驶过青石拱桥。
船舱内,珠帘半卷,一位身着素白襦裙的少女凭窗而坐。她约莫二八年华,眉眼如画,肌肤胜雪,气质温婉如春日初绽的玉兰。她并非绝色倾城,但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中,盛满了不谙世事的纯净与对未来的憧憬。
她叫婉娘,是城中富商捧在手心的独女。此刻,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窗边垂下的柳枝,目光却追随着桥头一位身着青衫、负手而立、眺望流水的年轻书生。书生身形挺拔,侧脸轮廓分明,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朗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孤高。
只是惊鸿一瞥,少女的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抹动人的红晕。情窦初开,一眼万年。
画面二:深宅大院,烛影摇红。绣楼之上,红烛高烧。
婉娘身着嫁衣,却不是喜庆的凤冠霞帔,而是一身刺目的、象征着妾室身份的粉红。她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如纸、泪痕未干的脸。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无尽的屈辱与绝望。
父亲为了攀附权贵,将她许给一位年过半百、妻妾成群的知府做第十八房小妾!反抗?绝食?以死相逼?在森严的礼教与父权的威压下,她所有的挣扎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
镜中,她颤抖着手,拿起那支书生曾赠予她的、刻着并蒂莲的简陋木簪,紧紧攥在手心,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那支簪子,成了她沉沦前唯一的慰藉与寄托。
画面三:知府后宅,深如海。雕梁画栋掩不住腐朽的气息。
婉娘独居的小院偏僻冷清,如同华丽的囚笼。她每日对镜梳妆,却只为那支木簪。她夜夜独守孤灯,将无尽的相思与绝望倾注在一方素帕之上,绣下一朵又一朵并蒂莲花。花瓣由最初的粉红,渐渐染上暗红的血丝(刺破指尖),最终化为绝望的墨黑。
她打探书生的消息,却只听闻他因写诗讥讽知府强娶民女,被罗织罪名,革去功名,发配边疆,生死不明。希望彻底熄灭。
知府对她的新鲜感很快过去,她成了这深宅中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承受着其他妾室的欺凌与下人的白眼。唯有那支木簪和绣帕上的墨莲,是她活着的唯一意义。
画面四:冰冷的井水,永恒的黑暗。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
婉娘因“冲撞”了得宠的姨娘,被罚跪在冰冷的石阶上。暴雨如注,浇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她紧紧攥着怀中的木簪和绣帕,眼神空洞地望着漆黑的雨幕。
最后一丝支撑彻底崩塌。与其在这吃人的牢笼里如同行尸走肉般腐烂,不如……她踉跄着起身,走向后院那口幽深的古井。井水倒映着惨白的月光和她毫无生气的脸。
最后一眼,她望向雾都的方向(书生发配之地),眼中没有恨,只有无边无际的、化不开的哀伤与痴念。她纵身一跃,冰冷的井水瞬间吞没了所有。
下沉,下沉……无尽的黑暗与窒息中,她仿佛看到书生青衫磊落,站在阳光下的拱桥上,对她温柔地笑着伸出手……她努力地、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虚幻的光影,口中无意识地、反复呢喃着那首寄托了她一生痴恋与绝望的曲子……
意识彻底消散前,唯有那支紧握的木簪和浸透泪水的绣帕,成了她与这冰冷人世最后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