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林木生浑身剧烈颤抖,石化皮肤下的血管几乎要爆裂。他看着那步步“踱”来的猩红盖头,看着那熟悉的嫁衣(虽然他当年太小记忆模糊,但此刻灵魂深处的烙印在疯狂尖叫),看着那滴落的红蜡(如同凝固的血泪),听着那骨丝铜铃的“叮铃铃”,仿佛听到了母亲被烈焰焚烧百年的无声惨嚎。
胸口的枯荣骨杯在疯狂震荡,杯壁上暗青锈金的光芒与惨白的悲火几乎要融为一体,杯中深处那个古老、冰冷又贪婪的初代祭主意志发出兴奋而充满掠夺欲望的低吼,似乎被这浓郁的、源自直系血脉的痛苦和邪性灵质所吸引!杯壁上那些泪痕般的裂痕中,竟也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类似那红蜡般的粘稠液体!
悲恸、绝望、愤怒、冰冷的吞噬欲望、对自身身世彻底揭露的惊悸……无数种极端的情绪在林木生残躯内猛烈冲撞爆炸!
他死死盯着那步步逼近的猩红盖头,喉咙咯咯作响,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从地狱裂缝中挤出来的寒风,带着无法想象的沉痛和一丝了悟的疯狂,不仅是在质问这“灯仙”,更是在拷问自己的灵魂:
“安……姑……姑?我的‘娘’亲啊……你用自己儿女的命……用这百载煎熬煎熬出的油……熬出的这墟……熬给谁看的?!熬得……甜吗?!!”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墟主“安姑姑”的核心!
那猩红的盖头猛地一顿!
盖头边缘剧烈地颤抖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盖头下咆哮、挣扎!那一直温婉轻柔的意念瞬间扭曲,发出如同刮擦朽木般的刺耳尖啸:
“住口——!!!”
骨丝铜铃疯狂摇动!整个庭院所有的白纸灯笼瞬间爆发出浑浊扭曲的光芒!那些伏跪在地的傀儡“人”齐齐发出无声的、灵魂层面的惨嚎!
刑鬼那冰冷的红芒更亮!它似乎在审视这突然剧变的形势,评估那墟主爆发的力量和……这猎物的奇异话语。
与此同时,墟厅深处,一股更为古老、阴森、纯粹的木精怨气弥漫开来,似乎在回应墟主的暴怒。温柔墟的温柔表象彻底撕碎,露出獠牙!
而背负着百年血泪诅咒,面对亲生母亲所化的恐怖邪灵和代表着阴律刑罚的刑鬼,林木生握紧了手中滚烫的焚瘴针,枯荣骨杯的力量在他濒死的躯壳内狂暴涌动,那悲恸愤怒的眼神深处,燃烧的已不再是单纯的求生欲,而是焚毁一切的毁灭之火——
他要在母亲的痛苦尸骸炼成的邪物面前,撕碎这“温柔”的墟冢!
或……成为这万劫灯油中,
最炽烈、最绝望的那一缕残魂。
林木生那句泣血的质问,如同带着倒刺的锁链,狠狠钩中了灯仙安姑姑最深的痛处与疯狂!那猩红的盖头剧烈震颤,仿佛下面困锁着无数扭曲蠕动的厉鬼,发出刮擦朽骨般的刺耳鸣啸:
“住口——!!!不许叫我娘!你不配!”
“我是灯仙!是这片墟冢的主宰!是超脱轮回、不入地狱的圣灵!”
“而你!”盖头下无形的意念死死锁住林木生,充满了极致扭曲的怨恨,“你身上流着他的血!那个懦夫!那个软骨头!那个宁愿看我被高高挂起烧成灰灯,也不肯割他两块肉去贱卖的废物!!”
“这血就是原罪!你活着,就是在羞辱我!就是在提醒我当年是如何哀求!是如何眼睁睁看着你和他在我脚下,我被活活的烧死!”
“现在——你回来赎罪了!用你这副快要被诅咒和骨头吸干的烂皮囊!正好!熬你这百年难遇、至亲相残的灯油,那点怨恨,那点煎熬,那点无边的痛苦……”安姑姑的声音骤然变得粘稠、柔滑,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期盼”,
“才能让娘亲我……真正圆满!”
骨丝铜铃疯狂摇动!铃声尖锐,穿透脑髓!
“墟冢生灵——归位,点灯!”
伏跪在地的所有傀儡“人”如同接到至高指令,瞬间停止了痛苦的无声哀嚎,整齐划一地、用一种超越人类骨骼极限的方式猛地向后折腰!头颅仰起,嘴巴齐刷刷地张大到撕裂嘴角的极限!空洞的喉咙深处,亮起了一点浑浊的、橘黄色的光——正是它们之前伪装出的、属于“灵魂”的灯火!但这些灯火此刻光芒黯淡,摇曳不定!
“以汝等灯油——为引!开炉——!”
安姑姑嫁衣无风自动,悬浮的身体猛地拔高!猩红的盖头烈烈作响!她右手高擎那骨丝铜铃伞架,左手五根枯柴般、指甲乌黑的手指对着林木生猛地一张!
“叮——!!!”
一声穿透灵魂的铃爆!
林木生只觉得脚下所站的、铺满青石板的庭院地面,骤然变软、变粘、变得滚烫!那不再是石板,而是瞬间化开、翻腾起巨大油腻气泡的……滚沸的沥青沼泽!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下方传来,要将他拖入这汩汩冒泡的深渊!
同时,整个敞厅内所有的白纸灯笼——屋檐下的、桂树上的、柱子旁的——猛地射出无数道浑浊粘稠的橘黄色光线!这些光线如同拥有实质的触须,无视物理阻碍,精准地连接到每一个张大嘴巴的傀儡喉咙深处那点黯淡灯火上!
以百鬼之残魄灯火为引线!以整座温柔墟为炉鼎!要将他活生生炼入那“无根灯笼”的幻形之中!
“呃——!”林木生脚踝以下瞬间被滚烫粘稠的“沥青”吞没!恐怖的吸力和灼烧感如同两只恶鬼的巨手抓着他向下拖拽!他感觉自己的皮肤、肌肉、甚至骨头都在被这滚烫粘稠的液体溶解!剧痛撕心裂肺!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身体沉重如铁,石化诅咒在这灼热的能量下似乎有加速蔓延的趋势!
枯荣骨杯在他胸膛中疯狂咆哮!那暗青锈金的光芒惨白的光芒在杯中疯狂搅动、吞噬!杯壁上泪痕般的裂痕骤然扩大,里面渗出的不再是黑红粘液,而是如同流淌熔融岩浆般的金红血光!这是源自他血脉深处被点燃的、以母亲悲剧为燃料的、焚烧一切的焚世怒火!
那杯深处的初代祭主意志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狂啸!它不仅仅要吞噬,它要将这整座用他母亲遗骸怨念构建的墟冢、这百鬼残魄的点灯仪式、这蕴含无穷痛苦邪能的灯油——全部、彻底地掠夺吸收!用以弥补自身的创伤,甚至……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