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会议室里,江彻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灰色羊毛开衫,显得比平日里穿着风衣时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儒雅。他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在沈知微脸上一扫而过,平静无波。
“沈科长,辛苦你们跑一趟。”江彻起身,伸手示意,“请坐。”
“江总客气了,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沈知微公式化地回应,在江彻对面的位置坐下。
她带来的两名年轻同事,小张和小王,面对江彻这样在平江县堪称传奇的人物,显得有些拘谨,大气都不敢喘。
接下来的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江氏实业的财务账目清晰明了,各种票据齐全规范,完全不像一些新兴企业那样混乱不堪。钱斌和财务部门的几位会计,对税务政策的理解也相当到位,对于沈知微提出的问题,都能迅速给出准确的答复和相应的资料。
沈知微注意到,在整个核查过程中,江彻并没有过多干预,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翻看文件。但偶尔,当钱斌或会计在某个细节上解释不清时,他会恰到好处地补充一两句,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核心。
这份从容和专业,让沈知微暗暗心惊。她之前接触过不少企业老板,有的对财务一窍不通,全靠会计糊弄;有的则精明过头,处处设防,试图在账目上做手脚。像江彻这样,既懂经营,又精通财务,还能对税务工作如此配合的企业家,实在是凤毛麟角。
“江总,你们公司对员工的福利待遇,这块的支出,按照最新的政策,是可以进行税前列支的。”沈知微指着账目上的一处,提醒道,“我看你们这部分还没有完全体现出来。”
钱斌愣了一下,看向江彻。
江彻放下手中的文件,淡淡开口:“员工是我们企业最宝贵的财富。我们提供的福利,比如免费的工作餐、定期的劳保用品、困难职工的补助,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投入,目的不是为了减税,而是为了让员工能安心工作,感受到企业的关怀。”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当然,国家的税收政策,我们也要严格遵守。钱总监,这块你记录一下,后续按照沈科长的指导,规范处理。”
“是,江总。”钱斌立刻点头。
沈知微心中微微一动。传闻中的江彻,杀伐果断,精明冷酷,在商场上从不吃亏。但此刻,她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对员工的真诚关怀,和对规则的尊重。这与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形象,截然不同。
工作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江彻站起身:“沈科长,今天辛苦了。我让食堂准备了便饭,几位赏光一起吃点?”
“不了,江总,我们局里还有事。”沈知微婉言谢绝,这是原则。
江彻也不强求,点了点头:“那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走回去就行,不远。”
“天冷,还是让小张送一下。”江彻的语气不容拒绝,直接对候在一旁的张猛吩咐了一声。
走出江氏实业的办公楼,坐上那辆熟悉的黑色伏尔加,沈知微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灯火通明的建筑,心中思绪万千。这个男人,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优秀得多。
然而,世事总不尽如人意。随着沈知微和江彻因工作原因接触增多,一些闲言碎语,也开始在县税务局,甚至在平江县的一些小圈子里,悄然流传开来。
“哎,听说了吗?咱们局里的沈大美女,最近跟那个江老板走得很近啊。”
“可不是嘛,三天两头往江氏实业跑,说是税务核查,谁知道呢?”
“那江老板年轻有为,长得又一表人才,还是个单身。沈知微也是咱们县里有名的一枝花,这男才女貌的……”
“税务干部跟纳税大户走得太近,总归不太好吧?影响多不好。”
这些话,或明或暗,或带着嫉妒,或带着揣测,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往沈知微耳朵里钻。
起初,沈知微并不在意。她行得正,坐得端,工作上的事情,清清白白。但说的人多了,三人成虎,连局里的一些领导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异样。
这天,科长把沈知微叫到办公室,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知微啊,你工作能力强,原则性也强,这些局里都看在眼里。但是呢,最近外面有些风言风语,对你,对我们税务干部的形象,都不太好。”
“江氏实业是咱们县的重点企业,纳税大户,我们是要服务好,但也要注意保持适当的距离,把握好分寸,明白吗?”
沈知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知道科长是好意提醒,但那种被误解、被议论的滋味,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委屈和憋闷。
“科长,我明白。我和江总之间,只是正常的工作往来,没有任何私交。”她平静地解释,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嗯,我相信你。”科长点了点头,“你自己注意点影响就行。”
从科长办公室出来,沈知微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她不怕辛苦,不怕困难,但这种无端的猜忌和流言,却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扰。
她开始有意识地减少与江彻不必要的接触。即便是必须的税务工作,她也尽量让科里的其他同事去对接,自己则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其他企业的管理上。
她试图与江彻保持距离,在内心深处,却又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一种洞悉未来的智慧和改变现状的魄力,深深地吸引着她。他的谈吐,他的见识,他对待事业的专注和热情,都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了解更多。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备受煎熬。
江彻何等敏锐,自然很快就察觉到了沈知微的刻意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