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暮色浸染着安侯府的朱漆大门,门廊下高挑的灯笼如坠星火,将匾额上的镏金大字映得明明灭灭。
门房赶忙迎上来接过马缰,男子翻身下马时,瞥见门廊下摆放的青瓷花盆里,几株艾草生得正旺,叶片上还沾着新浇的水珠。
“谁让种这玩意的?” 他踢了踢花盆,管家忙赔笑:“是老夫人念着立夏将近,说艾草能驱邪......”但他的话还没说完,男子直接冷冷的来了一句“拔了。”
他身后那些狗腿子也跟着起哄,调侃道“张管家,少爷最讨厌艾草你不知道吗?倘若再有下次你这个管家之位可以让贤了。”
此话一出,把管家的胡子气的一颤一颤的,但他也不敢反驳,只能躬身说好。
夜深人静时,他独自坐在书房,案头摊开的兵书半页未翻。
自从过了成人礼之后,他房里的庚帖越堆越高,茶案上还总摆着生辰八字。
这些日子,母亲总在晨昏定省时,有意无意将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刻着鸳鸯的玉镯摆在他眼前,那殷切的目光,烧得他不敢直视。
“不是容不下希儿,只是侯府以子嗣为重……” 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就算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也无妨,你表姐常年有隐疾,实在不合适,就算要娶,也只能做妾。”
盯着跳动的烛火,他恍惚间又看见表姐倚在九曲回廊的模样。
那日暮春,她身着月白襦裙,鬓边一朵残红,唇角虽噙着笑,眼中却结着霜:“我纵是独守空闺,也不做低眉顺眼的妾。”
风过时,她鬓角的发丝轻颤,像极了他们儿时在江南看见的,那只不肯落在枝头的白蝶。
“来人!” 他突然猛地起身,“明日去城南妙音坊,替我寻两斤最上等的沉水香。”
次日辰时,晨雾未散,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两个亲随直奔城南妙音坊。
坊门两侧悬挂着绘满仕女图的丝绸幡旗,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似在向来往行人招手。
刚至门前,一股混杂着沉香、龙涎香的馥郁气息便扑面而来。
掌柜的远远瞧见身着华服、气质不凡的他,立刻笑脸相迎,弓着腰将人迎进内室。
室内,博山炉中青烟袅袅,几排雕花木架上整齐摆放着各色香材,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公子,小店这沉水香皆是从南洋运来的极品,您瞧这纹路,油脂饱满,入水即沉……”
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方锦盒,打开后,深褐色的香块静静躺在其中。
他蹲下身子,凑近仔细端详,指尖轻轻划过香块表面,又放在鼻间轻嗅,沉声道:“就要这些,再挑两串品相好的沉香手串。”
掌柜的闻言,笑得愈发灿烂,赶忙应下,手脚麻利地开始打包,待一切就绪,他接过香盒与手串,翻身上马,朝着燕府的方向疾驰而去,似是迫不及待要将这份心意送到心上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