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樱的沉默即是最真实的答案。
周默川没再问什么,直说,“今天太晚了,早点休息。”
姜樱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周默川拿起外套离开,过了许久,依然捉摸不透周默川这次有没有生她的气。
他从不对她发脾气,无论她多过分他都能原谅,只要她哭一哭,再撒个娇。
他无条件纵着她,可这种纵容有时比无视或冷暴力还叫人疼。
不知过了多久,卫生间的门被另一人打开。
高磊走出来,衬衫凌乱,锁骨上还带着咬痕。
他看见失魂落魄的姜樱,以为对方是被吓傻了,勾住对方肩膀偏头亲了一口姜樱的脸,“就那么怕他?”
姜樱拧了拧眉,推开他,“我有点累,你走吧。”
“呵。”高磊笑的不怀好意,“过河拆桥?”
高磊没准备走,而是大摇大摆的坐到沙发上,睨着姜樱道,“我刚才说的可都是真话。”
姜樱冷脸看着他。
高磊像周默川一样突然到访,他也从暮色酒吧赶过来,碰巧听到了周默川和方驰那些关于姜樱的对话。
【姜樱不磨着要求跟你见面,你根本就想不起来去见她是吗?】
【你对姜樱没有欲望。】
高磊只学了这么两句,就被姜樱推到墙上吻在一起了。
他回味的抹了抹唇角,上下打量姜樱,“嘴巴这么甜,漂亮,身材又好,周默川是瞎的吧?”
“他周默川不惦记,可有的是人惦记呢。”
姜樱眼中的冰冷在高磊的甜言蜜语中逐渐崩溃瓦解。
她在高磊的恭维中找回了自己的魅力。
高磊于是朝她招了招手,一股恶趣味腾上心头。
他想睡周默川的女人,让那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家伙也来玩玩他剩下的货色。
姜樱和他离得近,未等姜樱有所反应,高磊便抓住对方指尖轻轻一扯,将人反压在沙发上,栖身吻了上去。
中间门铃又被按响一次,但姜樱和高磊谁都没有理会。
他们都心知肚明那是谁,来做什么,如果周默川在晚一点走,说不定就要猜到卫生间还藏了个男人。
“疼。”姜樱拧眉喟了一声。
高磊却仿若未闻,他不像在亲热,倒像是泄愤。
姜樱几次想躲,都被高磊不由分说的抓了回来。
周默川早帮姜樱拿到了他爸新电影的角色,还把他要做的买卖一并透露出去。
之后高磊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还被老子禁了足,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周默川让他成了同龄人眼中的笑柄。
姜樱和周默川都把他当猴耍,这口气他早就想出了。
“对了。”高磊胸口起伏剧烈,忽然玩弄似的笑着凑近姜樱耳边,可惜地说,“刚才还有些话忘了转达。”
姜樱在颠簸中怔了怔,就听高磊戏谑似得说:
“我还听到周默川亲口说,他会照顾你一辈子,永远不会背叛你,刚刚忘了告诉你。”
姜樱几近涣散的瞳光蓦地一震,忘了挣扎,一行眼泪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所以什么才是爱呢?
就算是出于愧疚,补偿,周默川对她的种种,难道就都与爱无关吗?
无论为何开始,周默川都真的想过跟她一辈子。
没骗她。
周默川被代驾送回家却没急着进门,而是让秘书联系律师,重新为他和柚柠起草一份离婚协议。
姜樱的反常是因为他和柚柠的这段婚姻,那么既然她在意,他就打消这份顾忌。
当初要不是爷爷执意要看着他领结婚证的实况转播才肯进手术室,周默川本想弄个假的。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也不能再让清清白白的柚柠为了他和姜樱背上二婚的头衔,之后还要因为他遍体鳞伤。
这与他的初衷偏离太多。
至于爷爷那里,如果柚柠本人坚持要走,爷爷必定不会再拦着。
做完这些周默川才打开车门预备回家。
没等到门口,门就被推开,柚柠抱着团子小心探出一颗脑袋,伸出一只手跟他挥了挥手。
周默川往前的脚步微微一顿。
柚柠不认得车,也没记住车牌号,只能人脸识别。
从落地窗看到下车的人的确是周默川,才轻手轻脚的出来接,又怕周默川还生她的气,不敢太热情,只站在远处打招呼。
“怎么还不睡?”周默川走过去问。
柚柠见他走近就抱着团子后退,说,“等你。”
她的笑很乖,说着又从身后变出一个包子,“吃饭。”
周默川不懂柚柠为什么总这样执着于他有没有吃过东西,犹豫着接过包子,摘掉上面飘忽的一根狗毛,偏头打了个喷嚏。
柚柠露出做错事一样的表情,转身要往楼上跑。
周默川拉住她,“没关系。”
柚柠于是回头对他眨了眨眼睛,想拍拍周默川的头顶,可她太矮了,踮着脚也只能够到周默川的额头。
“不气。”她竭力哄着,“柚柠错了。”
周默川不小心将包子捏变了形,岔开话题,“为什么一定要我吃东西?”
柚柠模样认真的想了想,在周默川的魔鬼训练下,她的表达能力直线上升,已经能说很长的句子:
“你忘记吃饭,会摸这里。我饿的时候,这里会疼,你一定也疼。所以柚柠提醒你,吃饭。不想让你疼。”
周默川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饿了胃会疼是他太忙时落下的毛病,不过忙忘了也就好了,连医生都没看过,爷爷每天盯着他也没注意到。
“果然是画画的。”周默川玩笑似得说。
柚柠于是也跟着他笑。
时间已是深夜,柚柠怕打扰别人休息没开灯,两人借着月光往楼上卧室走,各怀心事,谁都没再说话。
可沉默了太久,柚柠原本已经确定周默川不生气了,这会又有些拿不准,毕竟周默川没有正面回答她。
到了卧室,柚柠怕周默川洗过澡就要睡了,这才鼓起勇气,放团子下地,然后拉了一下对方的衣服。
周默川回头看她。
柚柠似是有些忐忑,小心谨慎地往屋里各处看看,然后凑到周默川身边,招招手示意周默川低一点,然后手掌拢着嘴,是要说悄悄话。
周默川敛着神色沉默须臾,躬下身去听。
“姐姐说,我不听话,就把照片发给全世界的人。”柚柠像是生怕被第三个人听到,声音细细软软的传过来。
周默川身子僵住,“什么照片?”
“嘘。”柚柠谨慎地呼出口气,“你和姜樱姐姐的照片。”
“她说你的公司会死,爷爷也会死,我害怕。”
在柚柠单纯的思维里,道歉最真诚的做法就是坦白。
可她学不来柚顔青的语气,无法准确还原那天的威胁,太复杂的话说出口还有些没逻辑。
“我不能告诉你,我要乖乖的,你和爷爷,都好好的。”说道最后几句柚柠几乎是用气声,末了还叮嘱周默川,“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保护你。”
我保护你。
仿佛敲碎湖面的石子,周默川心头震动,稍稍抬头,与柚柠对上视线。
夜明明这样深,她的双眼却依旧澄澈透亮。
“不想你生气。”柚柠即懵懂又忐忑,卷长的睫毛簌簌煽动,“墨川哥哥,别生气。”
柚柠咖色的眼珠乱撞,却看不懂始终沉默的周默川,有些急了。
“我帮她画画,没关系。”柚柠攥紧他手臂的衣服,往前凑了分寸,“我的,右手,她的,是左手。”
周默川很奇怪他每次都能准确理解柚柠的词不达意。
譬如现在,她在告诉他,为柚顔青画画没关系,因为她用的是左手。
所以那块缠着手指的布解开时,她指腹上面很多颜料。
原来那块布的作用不是包裹住受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