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付主持的饭量之后,水生索性掏出了银两给到吴家作为接下来几日的伙食费。
裴墀让胖墩儿在吴家暂住,待她差了马车便送他回麟州,至于“香火钱”,他只从裴墀伸出的那一沓子银票中抽取了一张百两的。小道说梅观不大并不需要太多修缮费用,再者师父有交代不可招摇,此生隐姓埋名好好修道即可。
裴墀点点头不再坚持,却突然问周夜白:“昨日之事确定没有活口了吗?”
周夜白眉毛挑动了一下,看向那个一直不曾怎么说话尽量让自己不被注意的人,和气的问道:“徐校尉,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水生用力敲了一下碗碟,凶神恶煞道:“你天天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干什么,今天要是说不清楚,便去咽河喂鱼吧!”
徐斡眼角眉梢笼上一层悲楚:“你们这样怀疑我质问我,可知我心里有多委屈和伤心,大家认识这么久,我虽在郾王府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但对三小姐却从未有过伤害之意,而且因为和裴府走的近了些,也没少挨毒打,我......”
“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周夜白打断他的“泣诉”,微笑着再次问道。
徐斡偷偷瞥了一下没正眼看他但已有不耐烦的三小姐,摸摸鼻子说道:“我发现有人监视你们而且还跟踪你们,我怕会有什么麻烦,便跟着他们找到了这里。”
“还是杀了吧,不重要,他知道的太多了。”裴墀漠然的吩咐道。
徐斡一个激灵:“三小姐,别啊,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也什么都没看见,你留着我还有用,青柳娘子总还需要人照拂吧,那郾王府可是吃人不吐骨头。”
裴墀依旧没有抬眼。
徐斡赶紧又说:“我还可以帮你做郾王府的内线!我是因为想帮哥哥报仇才进王府的,他之前是郾王的校尉,后来因为执行任务失败被王爷打成了重伤。”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昏迷了多年......”
裴墀脑中闪现出那个河边的小院,紧闭的房门和似乎永远在煎药的陶炉。她抬起眼,少年近在咫尺的清明眼神里透着认真,眸底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在若隐若现,似乎只是对她。
她一阵烦躁,勒令道:“你最好乖乖的,否则----”
“---啪!”一记熟悉的凌空耳光。
“否则弄死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他讨好的捂着脸抢答。
裴墀起身离开,徐斡冲着周夜白露出两排牙齿:“吉兄,呃,不,现在得叫你周兄了,你那白剑一出我便知道没错,就是你!是师侄就好,是师侄就好......”
周夜白同情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
“----啪!”另一边的凌空耳光补齐了。
西山的湖面上轻舟徜徉,荷花映日,粉色油伞之下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摘下莲蓬,几下便把果皮处理干净,伸到她的面前温柔道:“夫人,这是新品种,试吃一下吧。”
一只小手伸过来,划拉走大半塞到嘴里,鼓鼓囊囊道:“好吃,莲心也有点甜甜的。”
裴翊责道:“俞瑎你给我坐好,这小舟轻巧,你蹦来蹦去,万一翻了怎么办?”
“不妨事,那就一起泡个荷花浴。”俞熙同冲儿子眨了眨眼睛。
他看了看妻子还是心不在焉的,知道在惦记妹妹,裴墀理应差不多该来了却一直未到,她一向爽利大度,但每次遇到关系妹妹的事情便会患得患失。
俞熙同手指一挥,比裴墀操控海棠还利索,儿子赶紧过来给母亲不得要领的一通捶腿。
俞熙同握着妻子的手说道:“你不是说阿墀回来不管碰到什么事情你都做好准备了吗,你应该学一下掌尊和父亲,既然同意了阿墀下山,就理应适当放手。”
“唉,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那如果我告诉你,阿墀将来要面对的事情可能注定就是复杂凶险呢,难道你还把她锁在地窖里不成?”
裴翊警惕的跟俞熙同拉开一点距离,严肃问道:“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给我说清楚。”
“我的夫人呐,我只是想告诉你既来之则安之,关关难过关关过,你要做长远打算,不要动辄患得患失。比如你夫君不日就要深入虎穴去了,但是你也要每日安下心好好过活,你素来是开明的性子,自然想得通。”
裴翊一时有点愧疚,自己光顾着担心妹妹了,却忘了这是一家人难得纵情开怀的相聚时光。
她把那一通乱捶的小拳头转移到丈夫的腿上,眸子里闪动着波光的倒影,清清嗓子说:“等你从郾州回来,还有另一项差事等着,该给俞瑎增强点竞争意识了......”
俞熙同又惊又喜:“夫人真有此意?哎呀,之前一直不敢跟夫人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夫人放心,你在家里好好调养,我在那边好好锻炼,等我回来,这差事一定办得让夫人挑不出毛病。”
粉色油伞随着裴翊的笑声轻轻抖动,俞瑎笑眯眯地问道:“什么意识,什么差事?爹爹,我捶的手酸了,还要再吃一些莲子。”
“以后啊,就有人和你比赛捶腿了,你赶紧好好练练。”
小舟驶入藕花深处,湖面拖着一条悠悠荡荡的波纹,像是眉眼之间层层荡开的笑意。
漏尽更阑,喧闹繁华的永都也有了倦意,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郾王府门口,来人正指挥着往下搬着两个大木箱。
那人即便在深夜也刻意掩着面容,拿出一锭黄金塞到管家手里,管家从容地收进袖管,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将军客气了,王爷正等着您呢。”
门窗紧闭,两个木箱打开,码的整整齐齐的黄金直晃眼睛,成色比刚刚给管家那块好太多了。
那人掀开兜帽,跪倒在地,恭敬道:“王爷,求您救救下官,我是被诬陷的!”
郾王的目光从黄澄澄的金子上不动声色的挪开,抬抬手道:“李将军请起,本王既然见了你,自然就是要听听你的冤屈的,细细说来是谁要栽赃定边将军。”
“是,多谢王爷!”
来人站起身但仍恭肃的站着:“属下这些年一直在同州驻防守边,虽苦寒荒脊但这是身为大雍边将的职责,从无怨言。众人皆知同州只有铁矿丰富,可这矿山是归朝廷所有,属下哪里敢打这个主意?可偏偏就有人栽赃于我,上奏污蔑卑职偷屯铁矿私造兵甲,简直其心可诛!”
“唔....那李将军是否真的偷取铁矿私造兵甲了呢?”郾王歪坐着懒懒问道。
他嗫嚅,猛然又跪下去。
郾王啧了一声:“你还真是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