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机锋暗涌刚告一段落,空气里还残留着荔枝的清甜和墨香。
慕容临湘信步踱到连接后花园的回廊下,想透口气。刚转过一道爬满紫藤的月洞门,就“巧遇”了目标明确、正端着一个精致青瓷小碗迎面走来的裴雪青。
裴太医今日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衣袍,衬得人如修竹临风。他脸上挂着惯常的、人淡如菊的温润浅笑,见到慕容临湘,便停下脚步,微微躬身行礼。
“殿下安好。”声音清润,如玉石落泉。
“裴太医这是?”慕容临湘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小碗上,里面盛着半碗色泽清亮、闻着…似乎有点不太对劲的药汤?
裴雪青笑容温和,目光却越过慕容临湘,精准地落在了她身后不远处、正假装欣赏廊下挂着的鸟笼、实则竖起耳朵想听这边动静的周炀身上。
“哦,”裴雪青恍然,端着碗朝周炀走去,步履从容,“方才见周公子气色不佳,面有倦怠,想是旅途劳顿,加之水土不服所致。”他在周炀面前站定,笑容无懈可击,带着医者的关怀,“此乃在下特为周公子调配的‘安神汤’,最能宁心静气,调养脾胃。周公子,请趁热服用。”
周炀正愁找不到机会在慕容临湘面前刷存在感,见这气质温润的太医主动送药,又是在公主面前表现“兄友弟恭”的好机会,哪里会拒绝?他脸上立刻堆起感激的笑容:“哎呀!裴太医真是医者仁心!太感谢了!我这身子骨是有点不争气…” 说着,伸手就接过了那青瓷小碗。
他看也没看,本着在镜头前展现“豪爽”人设的习惯,为了在慕容临湘面前表现自己的“信任”与“爽快”,端起碗就仰头灌了一大口!
那药汤刚一入口,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浓缩了世间所有苦胆精华、又混杂着某种刺鼻辛气的恐怖味道,如同火山爆发般直冲天灵盖!苦!苦得灵魂都在颤抖!辛!辛得喉咙像是被砂纸狠狠刮过!
“噗——咳咳咳咳咳!!!”
周炀猝不及防,一口药汤全喷了出来,呛得他撕心裂肺,整张俊脸瞬间扭曲成痛苦面具,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狂飙!他弯着腰,指着自己的喉咙,咳得惊天动地,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
**草!这他妈是安神汤?!这绝对是毒药!这庸医想害死我!** 周炀内心疯狂咆哮,苦得舌头都麻了,胃里翻江倒海。
慕容临湘“恰好”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阿炀?你这是怎么了?” 她看向裴雪青,语气带着点“疑惑”:“裴太医,这药…?”
裴雪青依旧端着那温润如玉的笑脸,仿佛周炀那惊天动地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无妨无妨,周公子反应大了些。此乃黄连辅以龙胆草、苦参等清心去火之药,药性虽烈,效果却是极好的。” 他晃了晃瓶子,“若周公子觉得太苦,在下这里还有几粒蜜丸可稍作缓解。”
周炀一听“黄连”、“龙胆草”、“苦参”这几个字,再看着裴雪青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脑门!他哪里还敢再吃这庸医的东西?!看着裴雪青倒出来的那几粒乌漆嘛黑的蜜丸,他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不…不用了!裴太医!” 周炀捂着火辣辣的喉咙,声音嘶哑变形,连连摆手,脸色煞白,“我…我突然感觉好多了!神清气爽!真的!多谢裴太医好意!” 他一边说,一边踉跄着后退,仿佛裴雪青是什么洪水猛兽,然后头也不回、近乎落荒而逃地冲出了月洞门,背影狼狈不堪。
慕容临湘看着周炀跌跌撞撞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一脸“无辜”和“遗憾”的裴太医,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低笑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笑意,拍了拍裴雪青的胳膊,一本正经道:“裴太医,医术高明,药到病除。嗯…效果显着。” 那“显着”二字,被她咬得意味深长。
裴雪青收起药瓶,对着慕容临湘露出一个更加温润无害、人淡如菊的浅笑:“殿下过奖,医者本分而已。” 仿佛刚才那碗差点把人送走的“安神汤”跟他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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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在花园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慕容临湘屏退了大部分侍从,只留青鸾在不远处跟着,难得享受片刻清闲,沿着铺着鹅卵石的幽静小径慢悠悠地散步。
周炀躲在假山石的阴影里,心脏怦怦直跳,手心全是汗。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对着系统提供的“最佳偶遇姿势及深情台词”小抄反复默念了几遍。
**成败在此一举!近距离接触!必须拿到!**
眼看慕容临湘的身影即将转过假山,出现在他精心计算好的“偶遇点”,周炀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带着三分忧郁、七分深情的完美表情,一步踏了出去,张开嘴,那句酝酿好的“殿下,好巧,你也在此…” 已经到了舌尖——
一道玄色的影子,如同从地底冒出的鬼魅,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恰好堵死了他迈出去的那一步。
桑晋!
他依旧是那身毫不起眼的玄色劲装,腰佩窄刀,高大的身躯像一座沉默的山峦,瞬间将周炀眼前的光线和目标人物全部挡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那道浅疤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冷硬。他就那样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炀,眼神平静得像两口深井,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周公子,”桑晋的声音不高,低沉平稳,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此处风大,恐着了寒气。请回吧。” 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周炀脸上的深情表情瞬间僵住,如同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他看着桑晋那张毫无波澜、却写满了“识相点,滚”的脸,再看看桑晋腰间那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窄刀,一股憋屈到极点的怒火混合着恐惧猛地冲上头顶!
妈的!又是这个煞神!阴魂不散!这公主府的人都有病吧!一个个都跟我作对!
他内心疯狂咆哮咒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