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东平府战败的消息传到京城,童贯定会同意他们的计划。
下次必是大军压境。”
琼英略显担忧,但见赵言神情从容,心情稍安。
“兄长已有对策?”
“三位军师已定良策。”
赵言自信一笑,“先去东平府,帮你姐姐处理点琐事。”
“何事?”
琼英疑惑。
“有些麻烦。”
赵言摇头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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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府城门处,高粱迎上前。
“你平安归来就好。”
高粱松口气。
“多亏你,这东平府才顺利拿下。”
赵言称赞道,“ ** 行赏,你当居首位。”
“寨主过誉。”
高粱谦虚回应。
高粱保持冷静,没有居功自傲。
“程太守愿意献城投降,也是因为梁山军的强大压力。”
“就算换作别的将领前来,结果恐怕也是一样。”
“姐姐何必谦虚,”
琼英低声说道,“你的功劳无可争议,而我却连一点功绩都没有建立,还让董平逃脱了。”
“董平逃了吗?”
高粱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内心震惊。
她原以为琼英已在密林设伏,足以生擒这员猛将。
“是的,”
琼英懊恼地说,“他比狐狸还要狡猾,并非传闻中的莽夫。”
高粱听后叹了口气,“妹妹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董平孤身一人且一心逃命,确实难以捉拿。”
赵言摇摇头,“董平的事就别再提了。
至于程太守,现在人呢?”
“今天早些时候,有商人投诉他收受贿赂。”
高粱无奈地说,“程太守在公堂上亲口承认了这件事。”
“所以我只好暂时把他关押在东平府的地牢里。”
“地牢……”
赵言沉思片刻,“程太守所收的贿赂银两,是不是真的都送给了童贯?”
“这是确定无疑的事实,”
高粱点头确认,“我已经下令检查过,程太守家中并无多余财产。”
昔日程太守所用之物,虽称不上奢华,却也都是其官俸所得。
“程太守已入狱,东平府百姓作何反应?”
赵言问道,“他平日口碑尚佳,颇受民众爱戴,如今突遭牢狱之灾,不知百姓有何看法。”
高粱答道:“起初百姓得知程太守自认受贿时,的确失望至极。
不过后来我发现,因其往日善待百姓,已有不少乡民为他求情。”
赵言听后松了口气:“既然有百姓愿意为其开脱,此事便好处理了。”
……
“寨主之意,莫非想救下程太守?”
高粱神色微变,语气带了几分紧张。
她与程万里并无深交,但与程婉儿私交甚笃。
此次正是她亲手将程万里送入牢房,若程太守遭遇不测,她实在无颜再见程婉儿。
“不错。”
赵言坦然承认,“若程太守受贿实为满足私欲,我绝不会宽容。
但如果此事源于奸宦童贯强令,倒是可以酌情减轻惩处。”
赵言并非双标,而是愈发了解朝廷后发现,许多官员的处境实属无奈。
这并非替他们辩解,而是时代使然。
在宋廷内外,风气早已如此,你不贪反而显得另类,甚至易成众矢之的。
因此,很多官员与其说是 ** ,不如说是随波逐流罢了。
毕竟,敢于逆流而上的清廉之人少之又少。
回顾中华悠久历史,真正能留名青史者寥寥无几。
赵言给出承诺后,松了口气的高粱立即带他返回太守府。
刚踏入府内,高粱本打算将赵言引至官牢,让他与程太守见面,却不料程婉儿已从后堂走出。
“见过赵寨主。”
程婉儿行礼道。
她曾因染病在梁山居住两月,期间不仅与高粱熟识,还结识了梁山的女主人李师师。
在那里,她频繁见到赵言,渐渐对他这位梁山大寨主由敬畏转为钦佩。
“程姑娘,”
赵言点头,“你特意出来见我,是为了替令尊求情吗?”
“寨主所言极是。”
程婉儿轻咬红唇,突然跪下,“赵寨主,家父向商贾大户索取财物确有其事。”
“但家父实属无奈,方才有此行为。
我家出身贫寒,父亲虽刻苦读书终中进士,却因朝中无人,多年未获升迁。
他年轻时便怀有治理地方、报效国家的抱负,无奈理想难以实现,经人推荐投靠了童贯,做了门客。
自此,家父仕途顺畅,逐步升任一方之长。
这多亏了童贯的帮助,故而家父对他心存感激。
然而,童贯让门客赴各地为官的真实意图,是搜刮财富。
家父任职东平府后,童贯多次派人催促,要求押送钱财回东京。
家父既不愿加重百姓负担,又无其他办法,这才向富商大户求助……”
“那么,后来呢?”
赵言听罢,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程姑娘,你说了一堆话,该不会认为令尊是被冤枉的?莫非我们梁山抓错了人?”
程婉儿昂首挺胸,虽是女子却气度不凡。
她本就秀丽的面容此刻更添几分坚毅,“家父贪墨之事属实,梁山将其拘押也是罪有应得。”
“我只是希望寨主念在我父亲这两年为东平百姓略尽绵力的分上,网开一面,饶他一命。”
说到这里,程婉儿已是眼眶泛红,朝着赵言连连拜谢。
她在梁山上救治瘟疫时,已深知梁山上下对那些祸害百姓的官员深恶痛绝。
按照梁山惯例,像程万里这般敛财达十几万贯的,通常都是直接问斩,绝无活路。
程婉儿虽知父亲的行为实属被迫,但也明白此事难以辩驳。
她并不奢望赵言完全忽视此事,只盼能看在其父也算为民尽力的份上,免去他的死罪……
看着程婉儿诚挚的跪拜,高粱心中不禁柔软下来,不时用目光示意赵言。
身旁的四个丫鬟——桂花、薄荷、佛手和玫瑰也都满是同情之色,若非高粱未出声,她们定会开口为程婉儿求情。
短暂的沉默后,赵言轻叹一声,“程姑娘,先起身吧。
此事容我去狱中探视你父亲后再作商议。”
……
东平府大牢内,赵言随狱卒步入其中,还未站稳,便听见两侧囚室里传出嚣张的声音:“老家伙,这家伙又是谁?”
“瞧他那穿戴,不像咱们这种犯事的吧?”
“住口!”
狱卒急忙举起哨棒,用力敲击牢房的木栅栏,“这位可是梁山的大寨主!”
无需狱卒再多言,原本嘈杂的牢房瞬间寂静无声。
先前趾高气扬的囚犯们迅速缩到墙角,唯恐引起赵言的注意。
程万里虽因童贯的缘故不得不向豪绅行贿,但他对百姓还算仁善。
此牢中的囚犯多为罪行深重或欺压良善的市井无赖。
自从这些人被关押后,东平府城的治安明显好转。
这些无赖惯会欺软怕硬,近半年来,梁山在济州、郓州一带替天行道,维护百姓权益。
不知已惩治了多少像他们这样的恶徒。
这些人平日只敢欺负普通百姓,一旦面对赵言这样的江湖领袖,立刻噤若寒蝉。
“这些人究竟犯了何罪?”
赵言并未立即进入牢房,而是环视四周问。
“我已核查过,”
高粱赶紧答道,“这里关的大多是游手好闲的市井无赖。”
“另外还有两名入室抢劫的盗匪,几个小偷……”
“女首领所言属实。”
一旁的狱卒见赵言语气平和,也忍不住搭话,“我在官牢当差快三十年了,历任太守中,就数程大人最尽责,把该关的人都安排进来了。
若换作前任太守,这些人早又在街上游荡了。”
狱卒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言语间虽无直接表露,但处处透着对程万里的赞赏。
赵言忽然开口:“高粱娘子,调两队人,把所有囚犯押解出去。”
他接着道,“该处决的,当众行刑;罪不重的,送去水泊劳作。”
高粱立刻领命,四周的囚犯得知安排后,顿时 * 动起来。
有人刚想出言 ** ,看到赵言的目光扫过来,顿时噤若寒蝉,迅速低下头去。
赵言不再理会这些人,径直朝更深处走去。
自古以来,人间便是等级分明,牢狱之中也不例外。
那些混混住在阴湿拥挤的地方,仅有稻草为伴。
而程万里因狱卒的照顾和高粱的嘱咐,独享一间宽敞明亮的囚室,内设床铺桌椅,虽失去自由,但生活条件与外界普通居室相差无几。
赵言走到程万里牢房前时,这位太守正木然坐着,仿佛陷入沉思,即便听见脚步声也毫无反应。”
太守,太守大人?”
狱卒低声连唤数声,才唤醒他。
“是李兄吗?”
光线昏暗,加之程万里自幼读书导致视力不佳,一时只能分辨出狱卒及身旁的高粱。
“高寨主,您今日前来,是否梁山已有了对我的决断?”
高粱上前一步,介绍道:“这位是梁山的赵寨主。”
他转向赵言,继续说道:“程太守的事,全凭寨主定夺。”
“梁山的寨主?”
程万里顿时一怔,仔细打量着赵言后,不禁感慨,“早闻赵寨主年轻有为,却没想到,年纪竟如此轻。”
“我不过是一介草莽罢了。”
赵言摇头道。
“草莽?”
程万里苦笑,“真绿林中人,绝做不到寨主这般作为。”
他语气带着几分钦佩,“凭借为百姓伸张正义、替天行道,以及应对瘟疫之举,山东各州民心,已然归向寨主。”
“寻常草莽,怎会有此胸襟?”
程万里叹道,“赵寨主的志向,怕是极为深远。”
“可惜,汴梁那些官员只顾权势之争。”
程万里摇首叹息,“若年初童枢密听从我的建言,早些派兵围剿梁山,山东也不会陷入这般境地。”
程万里提及往事,原来赵言初入梁山时,曾 ** 白衣秀士王伦,随后攻打东溪村,当众审判村中恶霸。
此事不久后传入程万里耳中。
他虽震惊于赵言手段,却也看出此人与普通绿林截然不同。
于是他致信童贯,警示梁山可能带来的隐患,建议朝廷尽早平定。
然而童贯并未重视,此事就此搁置。
“难得程太守看得起我辈草莽。”
赵言微笑道。
“好了,梁山的事已谈完。”
他转向程万里,“现在轮到你的事了。”
“我?”
程万里苦笑着回道。
“向豪绅索贿,确是事实,还有何可辩解?”
“赵寨主如何处置,便随您的心意。”
“程太守难道就不为自己辩解一二?”
赵言问。
程万里长叹一声,“事实摆在眼前,我又怎敢多言?唉,如今想来,若非当年一心追求仕途,不曾投靠童枢密,该有多好……”
“即便没有程太守,童贯也会派他人前来东平府搜刮财富。”
赵言安慰道,“至于程太守的事,我会交由东平府的百姓裁定。”
“这便是所谓的梁山公审?”
程万里突然想起在太守府门前,百姓得知他索贿后的反应,顿时满心沮丧。
程万里显然不愿再谈此事,垂头丧气地摇头后,径直返回牢房深处,对周围人的呼唤也置之不理。
赵言未再多言,嘱咐狱卒好好照看程太守后,便带着高粱离开。
赵言带着高粱走出牢房,高粱见已脱困,忍不住说道:
“寨主,百姓那边……”
赵言看出她欲言又止,接话道:“你是担忧百姓也会迁怒于程太守。”
“正是如此。”
高粱点头,“寨主有所不知,今日程太守当众承认索贿时,府衙外百姓的议论实在刺耳。”
“我担心百姓只记得他索贿之事,却忘了他平日里的爱民之举。”
“民心自有公断,不必忧虑。”
赵言语气笃定。
百姓心中自有明镜,能分辨善恶。
赵言看出高粱的忧虑,安慰她说:“今日百姓愤怒,是因为突闻程太守涉贪,与他平日的清廉形象不符,但这只是情绪使然。
若细想他的治理成果,百姓自会明白。”
高粱虽叹气仍存疑虑,赵言未再多言,相信明日自有答案。
不曾想刚出太守府,门口已有十多位百姓聚集。
他们认出高粱后,立刻请求她放过程太守,称其为难得的好官。
高粱惊讶于这般转变,赵言则护住她,示意众人稍安。
百姓们纷纷诉说程太守的功德,场面热闹而复杂。
梁山众人聚集于东平府府衙前,首领振声说道:“乡亲们,我们梁山始终以百姓福祉为念,主持正义。”
他语气坚定,“无论是谁,触犯了百姓的利益,都逃不过惩处;同样,我们也不会让任何一个清廉官员蒙受不白之冤。”
“明日清晨,梁山将在府衙门口举办公开审判大会,针对程太守涉嫌受贿一事展开调查。”
他环视四周,“如果有人认为程太守无罪,请勇敢站出来为其发声!”
话音刚落,赵言便被亲随护送离开现场,与身旁的高粱迅速撤离人群。
回头间,高粱注意到众多为程太守鸣不平的百姓,不禁感慨:“百姓的态度变化真是令人惊讶。”
赵言笑着回应:“民心自有分寸。
东平府近十年换了三位太守,哪位执政时百姓安居乐业,哪位导致民怨沸腾,大家心中自有一杆秤。
若程太守确实贤明爱民,自然会有民众替他正名。”
……
消息很快传入后院,程婉儿与母亲得知梁山将公开审理程太守案件,程母顿时焦虑万分:“婉儿,梁山真的要对付你父亲,这该如何是好?”
“娘,这只是公审,并非直接定罪。”
程婉儿想起自己在梁山的经历,宽慰母亲道,“父亲虽然有过向富商豪绅索取财物的行为,但他这一年多以来,对百姓关怀备至。”
她继续说道:“只要今日有百姓愿意为父亲辩护,梁山必定不会过分刁难我们程家……”
次日清晨,天空略显阴沉。
因昨日梁山的广泛宣传,不少百姓已早早来到府衙前围观。
要在这太守府前审问程万里,早早地就吸引了许多闲人驻足观望。
很快,那些曾被程万里 ** 过的商贾和乡绅也纷纷赶来,他们彼此低声交谈,眼神中透着狠意,显然已商定今日要让他付出代价。
太阳渐高,不少神情犹豫或坚毅的百姓陆续聚拢,见此情景,那些商贾立即面露威胁之色。
有位富商甚至想带仆人上前震慑百姓,以免影响大局。
然而刚迈出几步,就被同伴拦住:“你想找死吗?梁山的士兵就在附近,若让他们看到你欺压平民,你还想活命?”
富商猛然醒悟,连忙止步。
旁边有人提醒大家:“我们才是受害者,切勿冲动!梁山虽常标榜为民,但行事偏向贫民,我等富户向来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此时万不可出错,招惹麻烦。”
商贾们商议完毕后,围观人群愈加密集。
巳时已到,随着几声锣响,两队梁山士兵自府内而出,维持现场秩序。
随后,狱卒押着程万里来到门口。
仅仅一夜之间,昔日意气风发的程太守如今显得憔悴不少。
他伫立门前,迟迟未出,似有顾虑。”
太守大人,为何拖延?”
李管家低声催促道。
“该离开了。”
“……嗯。”
程万里嘴里虽答应了一声,可脚却怎么也迈不开。
读书人都很在意面子,程万里也不例外。
往常他在任时口碑不错,自然不怕出门见百姓。
但今日,想起自己因索贿被百姓知晓的事,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昨日百姓们得知此事后的反应:
“不会吧?太守竟真的……”
“果然天下官员都一样,程太守也好不到哪去!”
“他对我们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我们穷得榨不出油水?”
“呸!这些读书人,平日满口大义,一当官就没几个不贪的!”
正当程万里心情复杂,站在门口犹豫不决时,程婉儿母女从后堂走出来。
“父亲。”
见程万里一脸疲惫,程婉儿急忙上前扶住父亲:“您还好吗?”
“没、没事。”
程万里摇摇头,有些迷茫。
“父亲,没事的。”
程婉儿安慰道,“梁山说过,今天全凭百姓做主。”
“我并不担心这个。”
程万里苦笑:“我是怕百姓们看不起我!”
程万里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女儿。
这确实是程太守的心声: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行事准则。
“父亲,您的过错并非无法避免。”
程婉儿劝道,“只要坦白交代,一定不会有事的。”
程万里轻叹一声,随即咬紧牙关,鼓足勇气走出府衙。
门外围观的百姓见状顿时 * 动起来。
“真的是程大人!”
“听说他真的收受贿赂了?”
“怎么可能?程大人一向爱民如子,清正廉洁……”
众人交头接耳间,程万里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
这一举动让更多百姓看见他,也使台下的嘈杂声更加高涨。
站在台上,程万里望向台下躁动的人群,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以往面对这样的场面,他从无惧色,可今日却心神大乱。
正当他难以自持时,梁山女首领高粱也走上台来。
她举起手,身后守卫的梁山士兵齐声高呼,待人群渐渐安静后,高粱开口道:“诸位乡亲,今日 ** 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