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无处不在……”
“你的血……你的魂……你的一切……”
“都是……祭品……”
那沙哑、非人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的诅咒,死死缠绕着林风残存的意识。斩断手腕印记带来的短暂喘息,瞬间被更深沉的绝望淹没。玄机子用生命留下的指引,那用血唤醒黑石的生路,此刻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散发着诱人而致命的血腥气!
寂灭台!必须去!即便是陷阱,也是唯一可能藏着答案的地方!
残存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却爆发出最后的狠戾!林风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榨取着破碎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他挣扎着,如同蠕虫般,用还能动弹的左臂扒拉着龟裂的地面,拖动着几乎散架的身躯,朝着静室那被秦无涯剑气轰开的巨大破口爬去!每一步挪动,都牵扯着丹田的空洞剧痛和手腕伤口的撕裂感,留下一条暗红与污金混杂的血痕!
“拦住他!”一位长老看着林风爬向外界那毁灭的暗金天光,惊疑不定地喝道。
“让他去!”花青萝虚弱却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她倚着门框,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但那双清澈的眸子却死死盯着林风爬行的背影,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混沌初生……影噬未绝……钥匙……必须归位……这是他……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她的话音未落,又是一口鲜血涌出,显然伤势已重到极致。
秦无涯强撑着因灵力被大量吞噬而摇摇欲坠的身体,沧溟剑拄地,看着林风艰难爬行的背影,眼中神色复杂到了极点。阻止?放任?仙盟已处末世,任何选择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最终,他缓缓闭上了眼,没有动作。
没有阻拦,只有死寂和窗外越来越近的崩塌声与惨嚎。
林风终于爬出了破口。视野瞬间被粘稠如血的暗金天光填满!整个仙盟主峰,如同浸泡在血海之中!天空被那冲霄的暗金光柱撕裂,无数粗大的暗金光流如同活物的触须,深深扎入大地,疯狂汲取着灵力与生机。殿宇倾颓,山崩地裂,无数扭曲的黑影从地缝中钻出,扑杀着惊慌失措的修士,将他们的血肉和灵力化作光流的一部分,汇向那毁灭的光柱中心!
人间炼狱!
一股比在静室内强烈百倍的召唤之力,混合着浓烈的血腥与怨煞,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攫住了林风的心脏!这召唤之力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体内!丹田那沉寂的混沌核心微微悸动,手腕伤口深处嵌入骨肉的暗金碎片更是灼热发烫,疯狂呼应着寂灭台的方向!仿佛那里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嗬……嗬……”林风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他无视了周遭的末日景象,无视了扑来的扭曲黑影被混沌核心本能逸散的气息惊退,眼中只剩下一个方向——那位于主峰之巅、被暗金光柱源头笼罩的万仞绝壁!
爬!用尽一切力量爬上去!
残破的身躯在崩塌的山道上蠕动,如同逆流而上的蝼蚁。碎石滚落,烟尘弥漫,血腥气浓得化不开。他不知爬了多久,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失去了意义。丹田的空洞感越来越强,手腕的剧痛已经麻木,意识在混沌与清醒的边缘反复沉沦。支撑他的,只剩下玄机子最后那句染血的嘱托,和那点不肯熄灭的、对真相的执念。
终于,他再次踏上了那片冰冷、空旷、布满天然玄奥纹路的黑色巨石平台——寂灭台。
这里,是召唤的中心,是毁灭光柱的根源!
比上次更加恐怖的景象呈现在眼前:平台中央,那块凸起的黑石,此刻正散发着刺目的暗金光芒!无数粘稠如血的暗红泥浆,正从平台四周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淹没了大半平台!泥浆之中,数不清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古老恐怖的血尸正在挣扎爬出!它们身上的甲胄早已腐朽成灰,只剩下烙印着完整暗金符文的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窝中,燃烧着粘稠如液态黄金的暗金鬼火!
当林风踏上平台的刹那,所有爬行、嘶吼的血尸,动作猛地一滞!那密密麻麻的暗金鬼火,齐刷刷地转向了他!一股混合着无尽怨毒、饥饿,以及某种……狂热朝拜的诡异意念,瞬间将他锁定!
但更让林风心悸的是平台中央那块黑石!它已不再仅仅是一块石头,更像是一个跳动的心脏!暗金的光芒如同脉搏般鼓胀、收缩,每一次鼓胀,都伴随着整个仙盟山脉更剧烈的震动和光柱更狂暴的抽取!
就是它!玄机子所说的,印着他血指印的黑石!
林风死死盯着那块黑石,视线仿佛穿透了刺目的光芒,看到石面上一个极其黯淡、几乎被暗金光芒掩盖的……暗红色指印轮廓!
用……我的血……唤醒它!
玄机子的声音在脑中回响。生路?陷阱?
林风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不再犹豫,也无力犹豫!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抬起那只血肉模糊、嵌着暗金碎片的左手,狠狠按向自己胸膛!
噗嗤!
五指如同利刃,狠狠刺入本就因血丹爆炸而血肉模糊的丹田伤口!深入那空荡的、只剩下破碎金丹残片和沉寂混沌核心的丹田气海!
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一切!他眼前一黑,几乎昏厥!但他强撑着,手指在那空荡的血肉中狠狠一剜!
一团混杂着暗红污血、金色碎末、微弱混沌光芒以及浓郁生命精元的血肉混合物,被他生生从丹田伤口中挖了出来!这团东西,凝聚了他残存的本源,是他此刻能献出的……最纯粹的血!
“呃啊——!”林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因剧痛而剧烈痉挛!他左手死死攥着那团温热的、兀自散发着微弱生机与毁灭气息的“血引”,拖动着如同灌铅的双腿,一步一个血印,迎着无数暗金鬼火的注视,迎着那如同心脏搏动的恐怖威压,踉跄着冲向平台中央!
扑上来的血尸白骨,在距离他身体丈许之处,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发出不甘的嘶吼,却无法再靠近分毫!它们空洞眼窝中的暗金鬼火跳动着,带着一种奇异的敬畏与恐惧,注视着林风手中那团散发着混沌与毁灭气息的血引。
终于,林风站在了那块搏动着的暗金黑石前!石面上,那个黯淡的血指印轮廓,近在咫尺!
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那团凝聚了自身破碎本源的血肉混合物,狠狠按在了那个黯淡的血指印之上!
嗡——!!!
整个寂灭台,不,是整个仙盟主峰,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时间静止!空间凝固!
那冲天的暗金光柱猛地一顿!疯狂抽取灵力的光流瞬间停滞!平台上汹涌的暗红泥浆停止了流动!爬行的血尸白骨僵在原地!
林风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抽离!眼前的一切景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消散!
下一刻,他“看”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空旷死寂的幽暗空间。没有光源,只有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冰冷。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物。
正是他在画中裂缝惊鸿一瞥看到的那方——残缺的暗金印玺!
印玺通体呈深邃的暗金色,仿佛凝固了万古的血液与悲怆。它缺了一角,断裂处狰狞嶙峋。印玺表面布满了细密玄奥、无法辨认的古老纹路,这些纹路此刻正散发出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又沉重到足以压垮星辰的暗沉光泽。
而此刻,在这方残破印玺的下方,在那无尽的黑暗虚空中,赫然漂浮着一道极其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碎道袍,须发散乱,面容枯槁,眼神浑浊不堪,充满了无尽的疲惫、痛苦与……深深的绝望。
玄机子!
林风的意识剧烈震荡!师父!他竟然……还有残魂留存在此?!
“师……父……”林风残存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呐喊。
那道虚幻的身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浑浊的眼睛缓缓转动,聚焦在虚无中林风意识所在的方向。那眼神中,没有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和解脱。
“风……儿……”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隔着亿万重空间传来的意念波动,断断续续地传入林风的意识,“你……终于……还是……来了……”
“快……走……”玄机子的残魂意念充满了急迫,“这里……是……源骸……的心核……是……祭坛……的核心……它……就要……彻底……醒了……”
“钥匙……在你……身上……它……在召唤……你……”
“不……要……靠近……那……印玺……”玄机子的意念波动剧烈起来,带着刻骨的恐惧,“它……不是……钥匙……它是……牢笼……的……锁……也是……打开……牢笼……的……最后……一道……门!”
“用……你的血……唤醒……黑石……只是……将你……这最后的……钥匙……送到……它……面前……”玄机子的残魂发出痛苦的意念波动,“我……错了……我们都……错了……仙盟……万载……不过是……为它……积蓄……血食……的……牧场……”
“它……要的……不是……印玺……它……要的……是你……的……混沌……你的……生命……烙印……作为……最后的……祭品……助它……挣脱……最后的……束缚……彻底……降临……”
“走!!!”
玄机子的残魂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意念嘶吼!他的身影因这最后的爆发而变得更加透明、虚幻,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
然而,就在他嘶吼的瞬间——
轰!!!
悬浮在黑暗虚空中的那方残破暗金印玺,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印玺表面那些沉寂的古老纹路瞬间活了过来,如同亿万条暗金色的毒蛇疯狂扭动、游走!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贪婪、带着吞噬诸天万界本源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万古的灭世凶兽,轰然苏醒!
这股意志瞬间锁定了玄机子那即将消散的残魂,更锁定了通过血引联系、意识降临此地的林风!
“不——!”玄机子的残魂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哀嚎,虚幻的身影在那恐怖意志的碾压下,如同脆弱的泡沫,瞬间崩解、消散!化作点点微弱的、带着无尽悲怆的荧光,被那苏醒的印玺贪婪地吸收!
与此同时!
寂灭台上!
林风按在暗金黑石上的左手猛地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这股吸力并非针对血肉,而是直接作用在他的灵魂本源和那丹田深处沉寂的混沌核心之上!
“呃啊——!”
林风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硬生生扯出体外!他脚下坚硬无比、布满天然符文的黑色巨石平台,竟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以那块搏动的黑石为中心,坚硬的石面瞬间融化,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翻滚着粘稠暗红血浆的巨大漩涡!
血池!一个由纯粹的血祭之力凝聚而成的、散发着无尽怨煞与吞噬渴望的血池!
扑通!
林风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瞬间被那翻滚的血浆漩涡吞噬!粘稠、冰冷、带着浓郁铁锈腥气的血浆瞬间灌满了他的口鼻,淹没了他的身体!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扯力从血池深处传来,将他疯狂地拖向那无底的深渊!
视野被粘稠的暗红彻底淹没!耳中是血浆翻滚的咕噜声!刺骨的冰冷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包裹着他!更恐怖的是,那血浆之中蕴含着海量的、混乱而精纯的怨念、诅咒、以及被强行抽取的生命精元!这些力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疯狂地刺入他的身体,钻入他的经脉,涌向他丹田那沉寂的混沌核心和破碎的金丹碎片!
手腕伤口处嵌入骨肉的暗金碎片,在接触到这粘稠血浆的瞬间,如同干渴的海绵遇到了水,疯狂地吸收着血浆中的力量!碎片上的光芒迅速恢复、变得灼热,甚至开始微微搏动,如同活了过来!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带着怨毒与狂喜的意念,再次试图连接林风残存的意识!
“归位……钥匙……归位……”
“祭品……最后的……祭品……”
那沙哑的非人低语,如同魔咒般在血水中回荡!
而丹田深处,那沉寂的混沌核心,在无数怨煞诅咒之力和精纯生命精元的疯狂灌注与刺激下,也终于再次被唤醒!一点微弱却纯净的混沌之光艰难地亮起,本能地抵抗着怨煞的侵蚀,同时也在疯狂地吞噬着涌来的生命精元,试图修复自身,壮大己身!
林风的身体,再次成为了两股恐怖力量角逐的战场!血浆之中,他的身体时而散发出抵抗净化的混沌微光,时而又被粘稠的暗金所覆盖!意识在冰冷的血水包裹、影噬的蛊惑低语、混沌核心的吞噬本能以及无边剧痛的撕扯下,如同怒海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彻底沉沦、崩解!
他被拖拽着,不断下沉,沉向那血池最深处,沉向那恐怖意志苏醒的源头!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瞬间,玄机子残魂消散前那绝望的哀嚎和最后的警示,如同最后的灯塔,猛地刺破血水的黑暗,照亮了他混乱的意识:
“它……要的……是你……的……混沌……你的……生命……烙印……”
“成为……它……或者……吞噬……它……”
成为它?吞噬它?
在这绝望的血池深渊,在灵魂即将被彻底献祭的最后一刻,玄机子留下的,竟是这样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