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在钻心蚀骨的疼痛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江哲羽早已不见踪影,唯有茶几上凌乱散落的十几个烟蒂,像是一串黑色的省略号,无声诉说着昨夜疯狂的余温。
浑浊的气味在室内淤积,她捂住翻腾的胃部跌跌撞撞冲向浴室。当刺骨的冷水从花洒倾泻而下时,她终于在这近乎自虐的寒意中获得片刻喘息。仿佛只有让身体承受更尖锐的疼痛,才能暂时麻痹那颗快要被愧疚撕碎的心。
言若拖着湿漉漉的长发在凌晨的街道上游荡,发梢滴落的水珠在身后留下一串断续的痕迹。浓墨般的夜幕沉沉压下来,唯有天际线处泛着一线病态的鱼肚白。尖锐的疼痛像电流般在四肢百骸流窜,她不得不蹒跚前行,每一步都让单薄的身躯剧烈颤抖。
不知走了多久,24小时药店的荧光招牌刺进她模糊的视线。推门时生锈的铃铛突然炸响,惊醒了打盹的店员。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些什么?”店员立刻调整好状态。
言若趴倒在玻璃柜台上,身体不停地颤抖,她的声音沙哑:“紧急避孕药。”
店员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哦。。。好。”
“那个。。。”店员有些迟疑,“超过72小时了吗?”
“没有。”言若的声音轻如蚊呐。
“你怎么了?需要。。。报警吗?”店员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言若抬头看了一眼店员,扯出一丝冷笑:“不用。”
言若踉跄着向前走去,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药片卡在喉咙里的苦涩还未消散,双腿却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终于跌坐在冰冷的马路牙上,蜷缩着抱住双膝,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压抑的呜咽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泪水混着雨水在柏油路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她此刻也分不清,这决堤般的泪水,究竟是在祭奠逝去的爱情,还是在哀悼支离破碎的自己。
“砰——”
教室门被猛地推开,言若踩着最后一记铃声冲了进来。她像阵风般掠过讲台,长发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精准地跌进吴迪诺身边预留的座位里。
她急促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你怎么连昨天下午的马哲课都没来?”吴迪诺压低声音,手指不安地敲打着桌面。她敏锐地注意到言若眼下浓重的青黑色。
“我。。。身体不舒服。”言若惨白的脸色骗不了人,她的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你放心,我帮你叫过到了。”吴迪诺眨眨眼睛。
言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谢谢!”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响起,言若迅速收拾着书本,动作利落得像是要逃离什么。
“言若,下午没课吧?系里有个讲座。。。”聂文晖兴冲冲地举着一张彩色宣传单,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去。”言若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块冰。
空气瞬间凝固,聂文晖举着宣传单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吴迪诺见状连忙打圆场:“言若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还是让她回去休息吧。”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聂文晖俯下身,声音里透着真诚的关切。
“没事。”言若简短地回答,随即转向身旁的三个女生,“今天我先走了。”她拎起背包转身离开,背影透着不容靠近的疏离。
言若回到公寓,发现这里已经被打扫干净,所有东西都已经恢复原位,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薰味。
她整个人瘫倒在沙发里,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下午,她都在忽冷忽热的煎熬中辗转反侧,冷时如坠冰窟,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热时又似被架在火上炙烤,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人的温度。期间几次踉跄着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不止,直到吐出酸苦的胆汁。即便睡得迷迷糊糊,也逃不开浑身关节的刺痛,梦里尽是支离破碎的噩梦片段,在意识深处撕扯纠缠。
在经历了漫长的煎熬后,她终于在一身冷汗中陷入昏沉的睡眠。
突然,一阵粗暴的力道将她猛地拽起。她瞬间从睡梦中惊醒,身体因失去支撑而慌乱地前倾。本能地,她双手拼命挣扎,却被一股蛮力死死按在头顶。江哲羽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他的唇齿正粗暴地啃噬着她纤细的脖颈,每一处触碰都像在宣示主权。
“不要,求你了。”言若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我今天很不舒服,让我休息一晚。”
“求我?”江哲羽的动作骤然停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的若若,终于也有会求人的一天?”
“对不起,我以后会很听话。。。”言若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砸在沙发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江哲羽突然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哦?那你说说,你要怎么个听话法?”
言若慌忙蜷缩起身子,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颤抖的双腿,嘴唇哆嗦着:“我。。。”
江哲羽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说不出来?看来又只是随口敷衍我而已。”
“我以后。。。不会再和其他男生多说一句话,可以吗?”她怯生生地抬眼,湿漉漉的睫毛下是惊惶不安的眼神。
江哲羽嫌恶地凑近她泪痕斑驳的脸,冷笑道:“你的样子,真让我倒胃口。”
江哲羽不再理会言若,任她独自蜷缩在沙发上,直到晨光熹微。大一的课业本就繁重,更何况是医学院,江哲羽几乎每晚都踏着月色归来。楼上的卧室渐渐成了他独居的禁地,言若再未涉足半步。即便偶尔回来找她,也只会在客厅的沙发上,仿佛那里才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界限。
言若的日常像一张精心编织的课表,白天穿梭在各个教室之间,课间偶尔会去吴迪诺的宿舍小坐。但最让她留恋的,还是图书馆楼下那家咖啡店。只有在那个飘着咖啡香的角落里,她的内心才能获得片刻的宁静。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绿植叶片上跳跃。言若捧着书坐在角落,氤氲的咖啡香气萦绕在鼻尖。突然,一道修长的身影挡住了光线。
“言若,喜欢喝咖啡?”
她抬头,对上一双带着痞笑的单眼皮。男生随意地拉开椅子坐下,动作熟稔得仿佛老友叙旧。
言若的背脊瞬间绷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书页:“你是谁?”
“这么快就不记得了?”男生挑眉,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做了个旋转瓶子的动作,矿泉水瓶的幻影在言若记忆里一闪而过。
“对了,我叫翟超。”他拿起桌上的笔,在纸巾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名字,后面跟着一串数字。纸巾被推到言若面前时,她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
“我还有课,先走了。”言若并没有理会那张纸巾,她仓皇起身,书包带子勾住了椅背。
“你的包。”翟超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轻轻一挑,解开了缠绕的带子。他看着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言若快步走向咖啡店门口,却在推门的瞬间与一个熟悉的身影擦肩而过。下一秒,她的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清冽的薄荷香气瞬间将她包围。
“走这么急,去哪儿?”江哲羽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言若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黑眸,那目光像是能穿透她的心思。
“我还有课。。。”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不自觉地轻了几分。
“不给我介绍一下?”江哲羽微微偏头,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不远处的翟超身上。那人正漫不经心地转着言若留下的咖啡纸杯,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他只是我班里的同学!”言若的声音微微发紧,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包带,“我。。。什么都没跟他说。”
江哲羽拽着言若的手腕,一路将她拖进咖啡店后巷。斑驳的砖墙投下阴冷的影子,这条鲜少有人经过的断头路此刻更显逼仄。
“你知道自己有多会勾引男人吗?”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言若踉跄着撞向墙壁。粗糙的砖石磨蹭着她的掌心,才勉强稳住身形。
“梁子墨、沈有为、里面那个,”江哲羽每说一个名字就逼近一步,眼底翻涌着暗火,“还有你那个天真的师兄。”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最后两个字。
言若死死咬住下唇,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她仰着脸,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就是这个表情。”冰凉的指尖突然掐住她的下巴,江哲羽的拇指粗暴地擦过她颤抖的唇瓣,“连我都。。。”
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你以为他们有多喜欢你?”低沉的声音裹挟着讽刺,“对你,他们脑子里想的只有——”
“那你呢?”一滴泪砸在他青筋凸起的手背上,言若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江哲羽像被烫到般松开手。言若苍白的脸颊上,鲜红的指印触目惊心。
下午三点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百叶窗斜斜地洒进来,言若坐在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地转着笔。本该严肃的研讨会因为丁教授的缺席而变得松散,不知何时已演变成了一场热闹的茶话会。隋文静甚至贴心地为大家点了奶茶,香甜的珍珠奶茶味在教室里弥漫开来。
讲台上,聂文晖还在认真地讲解着调查报告的注意事项:“。。。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市场调研。。。”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此起彼伏的闲聊声淹没。
“最近我男朋友居然在微信上跟别的女生聊天!”吴迪诺突然压低声音,语气里透着委屈,“周末被我抓个正着,他竟然说只是聊聊天而已。”
“什么?这不就是精神出轨吗?”隋文静猛地直起身子,义愤填膺地拍了下桌子,“分!这种男人留着过年呢?”
“精神出轨”四个字像一记闷雷,让言若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感觉喉咙发紧,迟疑地问道:“这。。。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吴迪诺和隋文静异口同声地喊道,声音大得让周围同学纷纷侧目。两人这才意识到失态,慌忙捂住嘴巴,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就。。。聊两句也不行吗?”言若捏着奶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声音里带着几分犹疑。
吴迪诺托着下巴,一脸严肃地思考了几秒:“那得看聊的是什么内容了。要是两个人聊得脸红心跳、暧昧不清,哪个女朋友能受得了?”
“我肯定不行!”隋文静立刻接话,信誓旦旦地竖起一根手指,“我可是有恋爱洁癖的人!”
“恋爱。。。洁癖?”言若眨了眨眼,表情有些错愕。
“对啊!”隋文静一本正经地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就像我和我男朋友,我们可是彼此的初恋。我绝对不允许他对别的女生有任何想法,哪怕只是聊天都不行。”
言若抿了抿唇,眉头微微蹙起:“那如果。。。”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一个同样有恋爱洁癖的男生,觉得自己的女朋友精神出轨了,会怎么样?”
“分!必须分!”吴迪诺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那可不一定哦。”隋文静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言若不自觉地向前倾身,追问道:“那会怎么样?”
隋文静慢悠悠地喝了口奶茶,才幽幽地说:“我觉得。。。这个女的,大概只能自求多福了。”
教室里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门口那个。。。不会是江哲羽吧!”
“天啊!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来我们班?”
言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缓缓抬头,正对上江哲羽深邃的目光。他早已精准地锁定了她的位置,那双眼睛像是猎豹盯住了猎物般锐利。
讲台上的聂文晖转过身,推了推眼镜:“同学,请问有什么事吗?”
江哲羽薄唇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来找我女朋友。”他的视线始终未从言若身上移开,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言若,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