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在一次下乡调研中发现,塔克拉玛干边缘村落由于地下水位下降,大片土地荒废。
并且青壮年纷纷外出务工。
这里曾是绿洲的一角,如今却只剩下几户老人守着破旧的土房。
他走进一户人家,屋檐下挂着几个干瘪的馕饼。
一位老汉坐在矮凳上,手里握着一把老旧的镰刀。
“大爷,这片地以前种什么?”
“棉花,小麦。”老人咳嗽两声,“但现在地下水越来越浅,浇不起水了。”
“如果能引水呢?”
老人摇了摇头:“我们连种子都买不起,还说什么引水。”
林砚沉默片刻,蹲下来问:“那要是种花呢?”
“花?”老人瞪大了眼,“花能当饭吃吗?你这是哄娃娃玩吧。”
林砚回到老茶馆后,正看到阿依夏坐在老茶馆里翻看资料。
她手边摊开一本关于维吾尔族传统民俗的书,其中一页讲到香包的历史用途:用艾德莱斯绸缝制,内填干花、草药,驱虫安神,也作为赠礼之物。
她突然眼前一亮,拿出手机拍下那页内容,又翻出之前做的市场分析报告。
石榴花系列的产品销量节节攀升,但大多集中在丝绸制品和刺绣装饰,缺乏轻便小巧的纪念品。
“我们可以做玫瑰香囊。”她低声说。
“继续说。”林砚着急的回复她。
“艾德莱斯绸织成的小袋子,里面装干燥的玫瑰花瓣,既有香气又有文化寓意,还能做成挂件、钥匙扣,便于携带。而且……”
她顿了顿,“玫瑰本身也可以种植,既能美化环境,也能提取精油、入药、做食品添加剂,是个可持续的产业方向。”
林砚嘴角上扬,他即刻跑出门来到村委会办公室。
村长乌拉音听完林砚的计划,脸色阴沉。
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捏着烟卷,一手敲打着桌面。
“你是大学生,懂理论。但我们种了几辈子的地,知道什么能活,什么不能活。”
他语气生硬,“你让我们种花?这地方连小麦都不长,你指望玫瑰开花?”
林砚没有争辩,只是笑了笑:“乌村长,您愿不愿意跟我去趟乌鲁木齐?看看别人是怎么种的。”
“谁种我都信不过。”
“不是我,是兵团农场。”
乌拉音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第二天,两人坐上了前往乌鲁木齐的大巴车。
三小时后,他们站在一处滴灌示范田前。
成片的玫瑰在阳光下绽放,紫色、粉色、红色交织成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田埂旁立着自动滴灌系统,技术人员正在调试设备。
“这种模式,不需要太多水,也不需要大量人力。”
林砚一边介绍,一边观察乌拉音的表情,“我们可以在喀什试验一小块地,成功后再推广。”
乌拉音绕着田走了一圈,低头不语。
临走前,他忽然开口:“你们打算怎么引水?”
林砚笑了:“先从小做起,我们先找一口井,或者利用现有的排碱渠。”
回程路上,乌拉音没再提反对的话。
那天傍晚,林砚正整理调研笔记,手机震动起来。
一条陌生的消息弹出:
“林哥,听说你们要搞沙漠玫瑰项目?我大学学的是农学,可以帮忙!”
发信人是玛丽亚姆——伊犁来的志愿者,曾在一次文化交流活动中与林砚有过一面之缘。
第二天清晨,玛丽亚姆已经背着行囊出现在村委会门口。
她个子不高,肤色微红,眼里闪着光。
“林哥,我准备好了。”她说得干脆,“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助理。”
林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点点头:“欢迎加入。”
玛丽亚姆不仅精通植物栽培和土壤改良,还能熟练使用多种农业建模软件。
白天,她在田边实地记录数据;
晚上,她在老茶馆里整理国内外成功案例,一页页翻译成维吾尔语,配上插图,做成一本本宣传册。
“你看,以色列的内盖夫沙漠也能种玫瑰。”
她指着一张照片,“靠的是滴灌技术和耐旱品种。我们这里虽然条件差,但只要方法对,也能试试。”
林砚翻着那本册子,心里慢慢踏实了些。
他知道光有梦想不够,还要有科学做支撑。
为了这支撑,他再次拨通了张建国的电话。
张建国是援疆工程中的水利专家,曾在伊犁河谷做过多年地下水调控研究。
接到电话后,他二话不说,带着检测设备来到村里。
“你这是想把花种在沙地上?”他一边说话,一边蹲下身,用手搓了搓土,“干,盐碱重,但不是死地。”
他在不同点位取样,带回实验室分析。
几天后,报告出炉:
“土壤ph值偏高,有机质含量低,但可改良。地下水位较浅,水质尚可,配合滴灌系统和防渗膜技术,具备种植玫瑰的基础条件。”
林砚看着那份报告,仿佛看见希望正一点点从沙土中冒头。
他将报告递给乌拉音时,村长正在院子里给羊喂草。
乌拉音接过报告,沉默地看着纸上的数字,眼神复杂。
良久,他才开口:“如果你真能让这片沙地开花,我就让出两亩地试试。”
林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郑重地伸出手:“那就从这两亩开始。”
夜幕降临,林砚坐在桌前,摊开地图,用红笔圈出那两亩试验田的位置。
玛丽亚姆在一旁整理滴灌管材清单,而张建国则在写一份关于水源利用的初步方案。
阿依夏走了进来,带来一壶热茶。
“明天就开始了吧?”她问。
林砚看着桌上堆满的资料,笑了笑:“是啊,先动起来。”
风声渐起,星辰依旧洒满天山脚下。
在这片土地上,一朵花,也许真的能开出未来。
清晨的阳光洒下来。
林砚早早来到试验田边,手里握着一把铁锹,背后是一排刚栽下的玫瑰幼苗,在晨光中轻轻摇曳。
这是开挖水渠的第一天。
村民们三五成群地围了过来,有些人脸上还带着怀疑和迟疑,但大多数人已经开始动手。
乌拉音的儿子艾克热木已经脱了外套,挽起裤脚,赤脚踩进了干裂的土地里,挥动铁锹开始挖掘。
“咱们先从主渠下手。”林砚提高声音,“张工昨晚已经画好了图纸,我们要把废弃的老水渠清出来,再铺上防渗膜。老渠原本是能通水的,只是年久失修,只要我们修好这段,就能先把这两亩地润起来。”
张建国点了点头:“关键是要保证水流畅通,不能让水分过多蒸发或者渗漏。等滴灌系统装好后,用水会更精准。”
话音未落,一群孩子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大人们忙活。
阿依夏正蹲在另一侧,教他们如何用花瓣做香包。
“这朵花叫‘胭脂红’,是专门从伊犁带来的耐旱品种。”
她将一片新鲜花瓣放进布袋里,递给一个小女孩,“你们记得每天看看它,等明年花开的时候,就能亲手采下做了。”
孩子们兴奋地围着她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有人问她为什么要在沙地上种花,阿依夏笑了:“因为这里也能开出最美的颜色。”
玛丽亚姆在一旁举着手机,镜头扫过忙碌的人群、新开的沟渠、还有远处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幼苗。
她一边拍摄,一边低声念着字幕:
“每一朵花,都要穿越风暴才能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