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恐吓。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拉孙世友一下,说,孙哥,咱俩还是走吧?
孙世友嘿嘿笑一声,说,反正咱俩也没有住的地方,咱俩跟着他走,正好有住的地方了。
高个子恼怒地说,你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开始跟我混不吝了,行,我给你找个住的地方,我也学回雷锋,当个好人。跟我俩走。
我急忙说,大哥,我俩自己走,不麻烦你们了。
高个子说,不行,现在不麻烦都不行了,你俩必须跟我们走。
我央求说,大哥,下不为例,放我俩一马,谢谢大哥。
矮个子劝说,康哥,他俩出门在外也不容易,算了,别跟他俩一般见识,放他俩走吧。
高个子不说话,冷漠加轻蔑的眼神盯着我俩。
矮个子对我俩说,赶紧走吧,别等康哥再发脾气。
我俩急忙收拾被褥,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跟丧家狗一样,灰溜溜地走出了温暖的候车厅。
夜风吹过昏暗的站前小广场,我激灵灵打个冷颤。
两个联防队员站在候车厅门口,冷冷地盯着我俩。
我俩站在小广场上,眼前是灯光磷磷的小城,远处是漫漫黑夜,我不无沮丧地说,医院被保安赶,火车站被联防赶,不知道下一个地方会被什么人赶?
孙世友笑着说,也许下一个地方就没人赶了。古语说,否极泰来,咱俩已经惨到这个地步了,不应该再惨了,也许下一个地方会是五星级酒店。
我哭笑不得,说,我从来没想过住五星级酒店,有个五星级猪圈住我就知足了。
孙世友忽发奇想,说,有没有可能咱俩遇到一个摔倒的老人,咱俩救了他,那个老人是一个大官或者富豪,然后,咱俩就住进五星级酒店,再然后,老头为了报答咱俩,给咱俩找个好工作,然后,咱俩一路顺风,最后走上人生巅峰,成为大富豪。
我哭笑不得,说,孙哥,咱还没睡觉,不说梦话行吗?现在咱俩去哪?
孙世友挠下头,说,往前走,看运气。
夜静更深,寒风凛凛,我俩没头苍蝇似的往前走着,忽然,孙世友手指一个地方说,咱俩去那里过夜吧。
我顺着孙世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有一个街边公园,公园里有一个小房子,小房子上有一盏灯闪闪烁烁,看小房子的形状,应该是个公厕。
我说,公厕里地方小,恐怕没有咱俩躺着的地方。
孙世友笑说,都混到这个鬼样子了,别有那么多讲究了,坐着也能睡觉。
我说,好吧,那就去公厕。
公厕虽说是厕所,但是干净整洁,没有臭味,说句夸张的话,比有些农村家的屋子还干净,最主要的是,公厕里有暖气,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没有比暖气更让我俩欣慰的了。
在男厕所和女厕所之间,有一个过道,这是一个比较理想地方,但是,这里直接对着厕所门,比较冷,为了温暖,我俩走进了男厕。
男厕挂着棉门帘,虽说只隔着一道门帘,可比过道暖和了许多。
我和孙世友展开褥子,铺在地上,我俩背靠着墙,并肩而坐。我舒适地长出一口气说,总算安定下来了,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忽然,厕所的棉门帘被挑开,一个女人走进来。
这个女人个子不高,很壮实,鹅蛋脸,长的不难看。
我本能地说,这是男厕。
女人强调说,你看清楚我这身衣服。
女人穿着橘红色的保洁服,表明她是厕所保洁员。
我心里立刻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保洁员轻蔑地哼一声,说,从你俩一进厕所,我就猜出你俩是盲流,果不其然。
孙世友可怜巴巴地说,我俩实在没地方过夜了,想借这个厕所过一夜。大姐您行个方便。
保洁员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不行,这是厕所,不是旅馆,你俩去旅馆。
孙世友说,大姐,我俩没钱住旅馆。
保洁员说,你俩有没有钱住旅馆,不关我的事,反正你俩不能给我找麻烦。
孙世友恳求说,大姐,我俩只是在厕所过一夜,我俩肯定不给你找麻烦。
保洁员不高兴地说,你俩在这里睡觉就是给我找麻烦。你俩赶紧走。
孙世友问,这个厕所谁都可以进来,是不是?
保洁员说,对,谁都可以进来,但是,进来的人都是大小便,没人在这里住宿。
孙世友微笑着说,那是没遇到我俩,大姐,今天我们想在这里住一宿。
保洁员断然说,不行!
孙世友平静地说,如果我俩非要住呢?
保洁员冷笑一声,说,有种你俩别跑,就在这里等着。她转身走出男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