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还没亮,cUbE录音室的感应灯已经亮起。
江予辰趴在键盘前,耳机绕了三圈,桌上的便利贴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被划掉的句子:
“I’m not yours.”(太冷了)
“You can’t hurt me now.”(不够狠)
“tomboy’s not a title.”(太像slogan)
副歌是整首歌的炸点。
不只是音色爆点,更是立场的分水岭。
可他就是写不出来。因为他不敢把那句最想写的句子真正写进去。
昨晚宁宁那句——“你到底是想唱给谁听?”像一把刀扎进他心里。
他知道答案,但不敢承认。
他靠在椅背,闭上眼,耳边一遍遍响着那段未填词的副歌base:
节奏推进,低鼓回响,空拍——然后停顿。
——[空白]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写不出来,而是在等一个名字。
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画面:
周心语在伯克利夜里走廊弹ukulele的样子;
她在练习室低头唱歌,被灯光切出安静剪影的模样;
还有她在他中枪前,哭着喊他名字的那一声。
那一声,他没来得及回应。
江予辰猛地睁开眼,拉出副歌轨道,在空拍上敲下一个旋律点。
节奏强推,进入bridge。
他低声念出一句:
“I got to drink up now,.”
喉咙忽然一哽。
江予辰停下录音,轻轻得笑了。
“太苦了。”
“她不会喜欢。”
他删掉那句,重开主旋律轨道,录了一条纯vocal groove。没有歌词,只有像宣告又像推开的旋律线。
最后,他在第二段副歌前打上标记,把文件名改成:
tomboY_draft_v4_toher
江予辰低头写下头,在歌词草稿上写道:
副歌构想:
Yeah, I'm a **** tomboy
Yeah, I'll be the tomboye.
this is my attitude
Yeah, I'll be the tomboy
这一次,这首歌不只是为五个人写的。
是他的对抗,是她的回响。
也是他们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我还在。”
正当他准备保存文件时,录音室的门“哒哒”被敲了两下。
江予辰以为是值班的技术人员,头也没抬。
门被推开,脚步很轻,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来:
“你都不锁门的?”
江予辰一抬头,就看见穿着灰色连帽衫,手上拎着咖啡的宁宁。像是昨晚从练习室直接复活一样。
“你怎么——”
“刚好经过cube来见个朋友~顺便……”她晃了晃手里的咖啡,“猜你还没吃早饭。”
江予辰接过纸杯,笑了一下:“谢谢。”
宁宁走到他旁边的监听椅坐下,一眼就看到他的屏幕。
“这是你说的副歌?”
“嗯,这是初稿。还没调完呢。”
她忽然说:“那。。让我唱一次吧。”
江予辰一愣:“什么?”
宁宁望着他,眼神里带着认真、试探,还有一点……挑衅。
“让我唱唱你写的副歌。”
“我想听听你真正想要的‘狠’,到底有多狠。”
江予辰有一瞬间想拒绝——
她却紧接一句:
“还是说……你怕我唱的版本,比你更像这首歌?”
江予辰沉默两秒,最终点头。
“可以试一轨。”
录音室安静下来。
宁宁站进隔音间,调好麦,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歌词。
她没开耳返,只靠节奏感,轻轻打了个拍子:
“okay.”
“Rolling.”
音乐响起。
她没有压嗓,也没有拔高——
宁宁的声音不是“爆炸型”的,而是带着某种冷静掌控。
why are you cranky, boy?
do you want a blonde barbie doll?
最后那个“doll”的oll音,她几乎带着牙咬出来。
不是怒吼,更像是逼你听清楚她说的话。
江予辰坐在调音台前,头低着,指尖握得很紧。
那一刻他明白:
他写这些歌词,是因为他不想再对谁妥协;
而宁宁唱出这些歌词——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谁温柔相处。
她把江予辰的愤怒唱成了自信,
把他的失控唱成了选择。
宁宁就像是一个舞台下的镜像,在另一个光源下,完成了他未能说完的那一部分。
录完最后一个音,宁宁摘下耳机,透过玻璃看着他:
“怎么样?”
江予辰轻声:“你真的……唱得很好。”
她靠在门框边,嘴角轻轻一勾。
“但你还是不会用我的版本,对吧?”
“……”
“你写这首歌,是为了一个人吗?”
她停顿片刻,问道:
“我不是她。”
江予辰猛然抬头。
宁宁没有等他的回应,只是笑了笑:
“不过你可以告诉她——”
“她要是不上台,就浪费了你写的这一切。”
说完,宁宁转身离开,指尖在门把上一滑,像轻轻抹去自己曾参与过的痕迹。
—
录音室只剩下江予辰。
他坐在调音台前,望着屏幕上那条新生成的音轨。
标注着:
NINGNING_test_vocal_temp
他没有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