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观年间,终南山脚下有个小村落,名叫桃源村。此村虽名带“桃”字,却连一棵桃树也不见,只因百年前一场大旱,村中老桃林尽数枯死。村民们对此讳莫如深,只说那片桃林是被“树妖”害死的,从此再不许人提起。
这年开春,村头突然冒出一株小桃树苗。它生得极是茁壮,不过半月便抽枝展叶,到了三月,竟绽出满树粉嫩的花苞。村民们虽觉奇怪,但见它生机勃勃,倒也欢喜,纷纷猜测是哪位仙家手笔。唯有村中老郎中沈青阳眉头紧锁——他记得师父说过,终南山中有株千年桃妖,每逢花期便会散落花粉,沾之者浑身僵硬如木,非得用至阳之药方能化解。
果然,三日后,怪事发生了。村东头的猎户张大虎上山打猎,回来时满脸惊恐:“山道上落满桃花,我踩了几片,忽然就动弹不得!足足过了一炷香时辰才缓过来!”更诡异的是,他僵硬期间,明明意识清醒,能听见鸟叫虫鸣,却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沈青阳闻言大惊,连夜翻出师父留下的医书,果然记载着“桃妖木化”之症。书中言道,此乃桃妖自保之术,凡沾花粉者,血肉皆会短暂化为桃木。沈青阳忧心忡忡,次日便去探那株小桃树。树不高,却已开得极盛,花瓣粉嫩如霞,香气清甜醉人。他刚靠近,便见一片花瓣飘落,正落在自己的袖口上。
刹那间,沈青阳只觉右臂一阵冰凉,竟真的僵住了!他心中大骇,急忙运功抵抗,可那股寒意顺着经脉直窜天灵,竟让他浑身骨骼咯咯作响。正绝望间,忽觉一股暖流从丹田涌起,竟将那寒意生生逼退。他低头一看,袖口上的桃花已化作一缕青烟消散,而右臂虽恢复了灵活,却莫名多了几分力气。
“原来……木化并非全然有害?”沈青阳若有所思。
此后几日,沈青阳暗中观察,发现被桃花沾染的村民虽会短暂僵硬,但过后竟个个神清气爽,连多年的风湿痹痛都减轻不少。他心中一动,想起医书中另有一说:“桃木秉春气而生,若心性纯善,反能借其力疗愈沉疴。”
恰在此时,村西头的王寡妇找上门来。她六岁的儿子小宝患了怪病,浑身关节红肿,疼痛难忍,郎中们都束手无策。沈青阳犹豫片刻,取出一片桃花瓣,轻轻按在小宝额头。
刹那间,小宝浑身一颤,竟如木雕般僵住了!王寡妇吓得尖叫,沈青阳却屏息凝神,将掌心贴在小宝背上。只见一缕青光自花瓣渗入小宝体内,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红肿渐消。约莫一盏茶功夫,小宝“哇”地哭出声来,浑身恢复如常,连之前的病根都似被拔除干净。
消息传开,桃源村沸腾了。村民们不再惧怕那株桃树,反而将其视为仙树,每日有人来树下祈福。更奇的是,桃树似乎通灵,凡心怀善念者靠近,花瓣便会自动飘落,为其祛除病痛;而若是心术不正之人,别说沾花,连树影都近不了身。
然而好景不长。这年五月,一队官兵闯入桃源村。为首的校尉满脸横肉,厉声道:“听闻此地有株仙树,可治百病!本官要砍了它带回京城,献给贵妃!”
村民们慌了神,纷纷跪地求情。那校尉却冷笑一声,拔刀就要砍树。就在刀刃即将触及树干的刹那,异变陡生——满树桃花突然无风自动,化作漫天粉雾,将官兵团团笼罩。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待雾气散尽,地上只剩一地僵硬的“桃木人”。他们肢体如枯木般笔直,面容却凝固在惊恐的瞬间,仿佛时间在此刻凝固。
沈青阳赶到时,只见那株桃树静静伫立,花瓣簌簌而落,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红光。他心中忽然明白:桃妖并非嗜杀之辈,只是以此自保罢了。
当晚,沈青阳独坐树下,对树倾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本为天地灵物,何必以暴力自保?”月光下,树影婆娑,似在回应他的话语。
次日清晨,村民们惊奇地发现,桃树的花瓣不再使人木化,反而化作阵阵清香,闻之令人神清气爽。更神奇的是,那些被“木化”的官兵竟也慢慢恢复了知觉,只是记忆停留在被花瓣笼罩的瞬间,再不敢踏入桃源村半步。
此后,桃源村成了远近闻名的“药王谷”。沈青阳以桃花入药,治愈了无数疑难杂症。而那株千年桃树,每逢花期便落英缤纷,香气能飘数里之远。村民们常说:“桃树通人性,只渡有缘人。”
至于那位桃妖?或许早已化去。又或许,它仍藏在某片花瓣里,静静注视着这片因它而重获新生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