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木桌边挤满了人。热气腾腾的大碗里盛满了炖得软烂的虎肉和野猪肉，油花飘在汤面上，浓郁的肉香充满了小小的石屋。
萝卜子、艾尔玛、米娅、罗小妹、罗大山、咕咕，还有查理，都围着桌子坐下。
罗小妹坐在萝卜子和查理中间的小板凳上，双马尾随着她吃饭的动作一翘一翘。她用小勺子舀起一大块肉，吃得小嘴油汪汪的，大眼睛满足得眯起来。
查理端起碗，呼噜呼噜地喝了一大口肉汤，放下碗，抹了把嘴，看向桌子对面的罗大山，语气很平常地开口：
“老罗，这小丫头片子，”
“跟我们走。去南边。”
这话一出，桌上瞬间安静了一瞬。
罗大山正端着碗，闻言愣了一下。他看看自己吃得正香的小女儿，又看看一脸平静说出决定的查理，最后目光落在旁边的大女儿萝卜子身上。
萝卜子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点紧张和期待。
罗大山心里先是“咯噔”一下。小女儿才多大？
跟着殿下他们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是逃命…路上该多危险？做爹的哪有不担心的？
但紧接着，另一种情绪就像温热的泉水一样涌了上来。他想起查理从野猪林里浑身是血拖出猛兽的样子，想起他对萝卜子的维护，想起刚才他对罗小妹那难得的温和劲儿。殿下是什么人？
那是皇子！虽然看着凶，但心是正的，本事更是顶天的！他能点头带上小妹，那是天大的恩情！跟着他，就算路上吃点苦，也比留在石头村这穷地方挨饿受冻强百倍！这是小妹的造化！是闺女撞了大运！
罗大山脸上的担忧只停留了一瞬，随即就被巨大的惊喜和感激取代。他放下碗，站起身，搓着手，对着查理就要下跪，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发抖：
“殿…殿下！您…您肯带上这孩子…那是…那是她的福分！草民…草民替她娘谢您大恩大德！给您磕头了！”
“行了！”查理皱着眉，用木勺敲了敲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阻止他下跪，
“老子带她走，是让她姐看着的。磕什么头？坐下吃饭！”
罗大山被他一呵斥，赶紧坐回板凳上，脸上依旧堆满了感激的笑，搓着手，眼睛都笑成了缝：
“是…是！殿下说的是！” 他转头看向罗小妹，声音带着点颤，更多的是高兴，
“小妹！听见没！殿下和姐姐都带上你了！到了外面，要听殿下和姐姐的话！不能调皮捣蛋！知道不？”
罗小妹用力咽下嘴里的肉，小胸脯挺得高高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知道！爹！我一定听话！听殿下哥哥的话！听姐姐的话！”她说完，还讨好地用沾着油花的小手给查理碗里夹了一块最大的肉，
“殿下哥哥！吃肉！可香了！”
查理看着碗里那块油汪汪的肉，又看看罗小妹那亮晶晶、写满了“我很乖”的大眼睛，鼻子里哼了一声，但也没拒绝，夹起来就塞进了嘴里，嚼得挺香。
“嘿嘿嘿，”咕咕在旁边乐得花白胡子直抖，对着查理挤眉弄眼，
“殿下，您这拖家带口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了啊！老罗，你这可赚大发了！闺女跟着殿下，那是去享福！将来弄不好，还能给你带个小外孙回来呢！哈哈！” 他这话带着点市井的调侃，也是真心替老罗高兴。
罗大山被说得老脸一红，嘿嘿傻笑，心里更是美得冒泡，一个劲儿地说：
“是是是！托殿下的福！托殿下的福！”
……
……
……
吃完了饭。
众人很快收拾好了简陋的行囊——主要是些路上吃的肉干和饮水。白牦牦牛“白”巨大的身躯安静地卧在村口空地，像一座温顺的白色小山丘。
罗小妹被艾尔玛小心翼翼地抱起来，轻轻放到了白宽厚柔软的背上。
小丫头第一次骑这么大的“怪物”，蓝毛双马尾都激动得翘了起来，小手紧紧抓住白浓密的长毛，小脸因为新奇和兴奋红扑扑的：
“哇！好高！好软！小白小白！你好大呀！”她一点都不怕，反而开心地用小脚丫轻轻踢了踢白的背脊。
萝卜子、艾尔玛、米娅、咕咕也依次爬了上去，在白厚实温暖的毛发里各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
罗大山站在牛旁，看着女儿们，眼圈有点红，但脸上是欣慰的笑。
查理是最后一个。他走到白身边，单手撑着牛背厚实的肌肉，利落地翻身而上，动作干脆有力，稳稳地落在了牛背中央。
就在白准备起身时，石头村的村民们呼啦啦围了上来，男女老少都有，脸上带着敬畏和不舍。他们不敢靠太近，隔着几步远，七嘴八舌地喊着：
“殿下慢走啊！”
“殿下保重！”
“谢谢殿下给俺们肉吃！”
“殿下大恩大德啊！”
查理坐在牛背上，扫视着这些面黄肌瘦却满眼感恩的村民，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侧过头，对坐在他旁边、怀里还抱着个小包袱的萝卜子说：
“傻妞，钱袋子。”
萝卜子立刻应声，手忙脚乱地从怀里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沉甸甸的，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微声响。她双手捧着，递给查理。
查理没接，只是朝下面人群最前面、搓着手、仰头看着他的罗大山扬了扬下巴：“扔给他。”
萝卜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深吸一口气，胳膊用力一甩，将那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子朝着父亲的方向扔了过去。
“爹！接着！”
罗大山下意识地张开双手接住。小布袋入手一沉，里面硬邦邦的东西硌着手心。他疑惑地抬头看向查理。
查理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村民的嘈杂，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老罗，拿着。这是老子娶你女儿的钱。两个都算上。”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村民们全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惊呼和难以置信的议论！
“娶…娶亲钱？！”
“殿下要娶老罗家的闺女？！两个？！”
“天爷啊！老罗家祖坟冒青烟了！”
罗大山更是如遭雷击！他捧着那袋沉甸甸的金币，整个人都傻了！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溜圆，看看手里的钱袋子，又看看牛背上神色平静的查理，再看看同样被这句话震得小脸通红、下意识往查理身边缩了缩的萝卜子，还有那个坐在艾尔玛怀里、也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的蓝毛小丫头……
巨大的惊喜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冻硬的地上，双手捧着钱袋高高举起，声音因为激动和狂喜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喊了出来：
“谢…谢殿下！谢殿下恩典！草民…草民…”后面的话，他已经激动得说不出来了，只能一个劲儿地磕头。
“行了！”
查理不再看跪地磕头的罗大山和炸锅的村民，抬手在白厚实的脖子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小白，走了！”
白牦牦牛发出一声低沉温顺的“哞哞”声，四蹄发力，庞大的身躯稳稳站起。它迈开步子，沉重的蹄声踏在冻土上，载着背上的六个人，朝着南方，缓缓离开了石头村简陋的村口。
罗大山跪在地上，直到那巨大的白色身影消失在村口土路的尽头，才慢慢回过神。他颤抖着打开钱袋，金光灿灿的钱币在惨淡的冬日阳光下，几乎晃花了他的眼。他猛地将钱袋死死捂在胸口，老泪纵横，对着查理消失的方向，重重地、带着无尽感激地，再次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