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棋瞥一眼李浅,问道:“张品,你说的话,可有证据?”
张品抬头间脖颈青筋暴起:“草民和犬子可为人证。“他从粗布衣服里摸出块银牌,银光流转处寒意凛然,“此乃谢书觉私赠乔勉的官牒令牌,望大人明鉴。“
康远大步过去,将令牌呈至陆观棋面前。
陆观棋轻拈令牌细观看着:“造工确属礼部。”
说着,他把令牌递给康远,先是让他送到郑茂和李浅面前给他们鉴别,然后吩咐道:“飞鸽传书到京城,请京城出具图州府衙的令牌分发目录,以核验令牌真伪。”
“此官牒令牌用于乔勉出入府衙,不过后来衙役都认识他了,令牌他便不再随身携带,而是交给草民包管。”
“你说谢书觉解散黑市,是怎么回事?”
张品用拳头重重叩击地面,因为愤怒而浑身发颤:“那谢书觉命乔勉盘查三年黑市账目,说要收拢生意。乔勉高兴得夜不成寐,与草民筹划置几亩薄田带村民们过安生日子。“
话音突转凄厉,“谁知谢书觉所谓的收拢,竟是趁夜突袭屠我乔家村二十七口!那日若非带犬子进城寻医,草民父子也早成了他刀下的冤魂。归家路上,远远闻到血腥味,推开院门,只见男女老少的尸体堆了一院子,就在我们发愣的时候,听见有人脚步声,我俩急忙躲在院后的山上,亲眼瞧见谢书觉身边的捕头张大勇带人往尸体上浇油,火折子一闪,烧了村民们……”
李浅眉峰微挑,道:“这些零零碎碎的证据,充其量不过能印证谢书觉这厮与黑市有牵连,怎地就绕到老夫头上了?”
陆观棋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吩咐康远:“康远,立刻飞鸽传书通知傅柏,抓捕图州府衙捕头张大勇,押送他进京审问。”
“是,大人。”康远抱拳后离开。
“侯爷,请看。”陆观棋从立于一侧的亲从官手上拿起一封信,道:“这封是令嫒扶风郡主写给谢书觉的信,先是倾诉相思之情,后她问谢书觉,事情做得怎么样了,他们的婚事得尽快提上日程,因为……郡主怀孕了。”
李浅显然并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更不知道女儿竟然有孕!
他猛地从椅子上起身,一把夺过陆观棋手里的信,仔仔细细的看着,脸色愈发难看。额角青筋隐隐跳动,面上血色寸寸褪尽。
攥着信纸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薄纸簌簌颤动似要碎裂。忽见他双臂贯力,要撕信,陆观棋五指如钩急探,如铁钳般攥住李浅的手腕:“侯爷,这是证据,您是要毁灭证据么。”
李浅怒目圆瞪:“陆观棋,你可以污蔑老夫,但是不能污蔑老夫的女儿!”
陆观棋冷笑一声:“这信是截获的,至于令嫒是否真的珠胎暗结,可以请大夫来把脉,即可真相大白。”
“侯爷情绪这么激动,对身体不好。”陆观棋抽走信纸,递给亲从官。“我还没说完呢,坐。”
李浅站在那儿,面色铁青,陆观棋伸手按着他的肩膀才让他坐下。
“我再让侯爷见一人。”
亲从官押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公堂,男人眼珠不安的转来转去,瞥见李浅,他身子弓的更厉害。
“跪下!”亲从官一声训斥,男人吓得腿软,瘫倒在地。
“草民、草民蔡飞,叩见大人。”
李浅还沉浸在女儿暗结珠胎的愤怒中,直到听见蔡飞说话,他才回过神看向他。
蔡飞和李浅的目光对视上后立马低下头,不敢再看。
陆观棋问道:“蔡飞,崇北货站可是你的产业?”
“回答人的话,是草民的。”
“除了崇北这家,大全其他地方还有么?”
蔡飞眼角急跳数下,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挤出字句:“密...密川和五姑娘县各有一处...“话音未落,余光瞥见堂上陆观棋的手指正捻着袖缘金丝滚边,指节在棠梨木椅扶手上不紧不慢地叩出音节。
“张品,黑市的粮食,你们是从哪儿运回图州?路线是怎样的?”
被问到,张品回:“我们先去密川走一遭,在蔡家货站拿存放在那里的少部分粮食,然后走官道,到凤凰山,粮食存放在山里。这是谢书觉和乔勉定下来的路线,防止被跟踪,暴露凤凰山储粮的事实。”
蔡飞连声求饶:“大人明鉴,草民不知道有人在草民的货站里存放了粮食啊。”
“不知道?圣文三十二年,五姑娘县出现私盐,兴懿元年,密川和崇北出现倒卖的赈灾粮。你的货站开到哪儿,哪儿就有这些龌龊勾当,当真这么巧?”陆观棋声如碎玉击铁,“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好,这些在你府中墙壁夹层内发现了账本,你要如何解释?”
康远将亲从官捧着的账册拿起最上面两本,扔到蔡飞面前,“货站的每一笔寄存都有详细的时间,货品名称和重量及市价。为什么裴家寄存的货物不是缺少名称就是没写重量?”
“我讨厌不说实话的人,拉出去砍了。”陆观棋轻描淡写的吐出这句话,仿佛杀人不过捏死一只苍蝇。
康远冲两个衙役摆眼色,示意两人带蔡飞出去。
蔡飞吓得要死,头往地上一磕:“大人饶命啊,草民是受谢大人指使,草民只是提供了场所,帮他看着点东西,并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啊。大人!”
陆观棋道:“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说的慢了,我很难保证下一刻你还能全须全尾的在这儿。”
“草民都说!”蔡飞上下颌直打寒蝉,恨不得一股脑全说出来。“八年前草民在钿州开客栈,谢大人是钿州通判,我俩在一场宴席上相识。草民给他送了不少礼,就是为了能得到他的关照。后来谢大人调任图州,有一天突然写信给草民,邀请草民到图州一叙。他让草民去五姑娘县和莲花县开货站,说那边的县令和他是旧相识,能关照草民。草民还真以为他是好心,结果货站开了,他竟往货站里存私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