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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梅雨初歇,天色仍灰蒙蒙压着水汽。书生柳明轩背着半旧书箱,步履沉重地走在泥泞官道上。放榜之日,他名落孙山。十年寒窗,换得一场空梦,心中似塞满湿透的棉絮,沉坠得喘不过气。

暮色四合时,他拐进一座荒颓的古寺避雨。寺中佛像金漆剥落,一只佛手断裂垂落在地,蛛网在残破的梁柱间织出灰白的罗帐。他寻了个尚能遮雨的角落坐下,腹中饥鸣如鼓,从书箱底层摸出仅剩的半个冷硬馍馍,还未及入口,目光却被殿中景象攫住——

殿心凹陷处积了浅浅一洼雨水,水面微漾,一尾赤鳞鲤鱼困于其中,正奋力摆尾,试图跃出这方寸浅水,却一次次徒劳地撞在湿滑的青砖边沿。它通体赤红如霞,唯脊线一抹耀金,尾鳍曳开如轻纱,纵使身陷囹圄,那奋力挣扎的姿态,依旧透着一股不驯的灵秀。

柳明轩心中一动。同是天涯沦落,他放下馍馍,小心翼翼上前,拢起双手,将那尾滑腻的鲤鱼捧起。鱼儿在他掌心微微弹动,乌黑圆润的眼珠竟似含着哀恳,定定望向他。他心头一软,不顾衣衫尽湿,快步奔出破庙,涉过寺外齐膝的荒草,将其轻轻放入一条水流湍急的溪涧。

赤鲤入水,打了个旋儿,沉入清澈溪底,又倏忽浮起,悬停在离岸不远的水面下,竟朝着柳明轩的方向,轻轻点了三下头!金红的鳞片在幽暗水光里一闪,旋即摆尾,如一道流丽的红绸,没入溪水深处,再无踪影。只余水面几圈涟漪,缓缓荡开。

柳明轩怔立岸边,一时恍惚。方才那鱼儿的眼神与点头,绝非寻常水族可为之。他摇头苦笑,只道自己失意之下生了妄念,拖着疲惫身躯返回破庙,就着冷馍,囫囵咽下满腹辛酸。

数月后,柳明轩辗转回到钱塘家中。其父柳承嗣乃城中绸缎巨贾,家资豪富,见儿子落第归来,脸色便沉得似梅雨天。柳家宅邸深阔,亭台楼阁环抱一池碧水,名“涵碧塘”。柳明轩被安置在池畔一座幽静的“听荷轩”中温书,名为静心,实是冷落。

这夜,他独坐轩中,窗外雨打新荷,沙沙作响。烛火摇曳,映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墨字,却半个也读不进心。愁绪如窗外雨丝,绵绵不绝。正自烦闷,忽闻一缕清幽歌声,似有还无,自水面飘来:

“烟波渺渺兮锁重楼,莲叶田田兮掩孤舟……”

“月影沉沉兮照无寐,尺素迢迢兮寄谁收?……”

歌声婉转,如珠玉落盘,又似清泉漱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寥空灵,丝丝缕缕缠绕心间。柳明轩推窗望去,涵碧塘笼罩在迷蒙夜雨之中,荷叶翻卷,水雾氤氲,哪有人影?唯有歌声断续,仿佛自水底深处幽幽升起。

一连数夜,皆是如此。每当夜深人静,愁肠百结之时,那空灵的歌声便如约而至,抚慰着他落寞的心魂。柳明轩疑是水妖,却无半分惧意,反觉这歌声是寂寥岁月里唯一的慰藉。他试着在轩中抚琴相和,琴音泠泠,穿透雨幕,那水中的歌声便会停顿片刻,继而以更柔婉的调子回应,似含无尽欣喜。

一夜,雨霁月出。柳明轩推开轩窗,但见满池清辉,荷叶凝露,银光点点。他倚着窗棂,望着粼粼波光,不禁低声吟哦:“……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话音方落,平静的水面忽地漾开一圈涟漪。涟漪中心,水波无声分开,一位红衣少女缓缓自水中升起!

月华如练,倾泻在她身上。乌发如云,只用一根莹白如玉的鱼骨簪松松绾住,几缕青丝湿漉漉贴在光洁的额角与雪白的颈侧。身着一袭似纱非纱、似绡非绡的赤红衣裙,裙袂无风自动,水珠沿着衣料滚落,却不曾濡湿半分。她赤着双足,足踝纤细玲珑,踏着水面,竟如履平地。最令人心折的是她的容颜,眉目如画,清丽绝伦,尤其一双眸子,清澈见底,流转间带着水波的潋滟与一丝不谙世事的懵懂纯真,此刻正盈盈含笑,望着窗内的柳明轩。

柳明轩如遭雷击,僵立当场,手中书卷“啪”地落地。眼前景象,分明是那夜破庙所救赤鲤的灵秀化身!

少女见他惊愕,掩唇轻笑,笑声如银铃,惊起几只夜栖的水鸟。她足尖轻点水面,漾开细碎银光,几步便飘至窗下,仰起那张月下更显皎洁的脸庞,声音清甜,带着水汽的微凉:“恩公那日放生之恩,晚照日夜铭记。见恩公郁郁,故以歌声相慰,不想唐突了。” 她自称“晚照”。

“晚……晚照姑娘?” 柳明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慌忙作揖,“姑娘是……那溪中赤鲤?”

晚照点头,眼波流转,坦荡无伪:“正是。我本涵碧塘底一尾修行小鲤,蒙恩公援手,幸免于涸辙。因见恩公愁眉不展,心中不忍,故而现身。” 她顿了顿,望向轩中书案上摊开的书卷,“恩公可是为功名所困?”

柳明轩苦笑,引她入轩。晚照身上带着清冽的水泽气息,所过之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她赤足踩在轩内洁净的地板上,留下浅浅的水痕,旋即隐去。听柳明轩诉说落第之苦、家中冷眼,她安静地听着,眼神纯净而专注。

“功名如浮云,何必强求?” 她忽而开口,声音轻柔却自有力量,“恩公可知,这涵碧塘中,莲叶下有无数小世界?有虾兵巡弋,螺女织绡,水草间藏着会发光的珍珠。夏日骤雨初歇,彩虹垂落池心,常有龙宫使者踏虹而来,遗落七彩鳞片……” 她娓娓道来,将水底世界的奇妙瑰丽,描绘得栩栩如生。柳明轩听着,心中的郁结竟不知不觉消散大半,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从未想象过的、生机盎然的画卷。

自那夜起,晚照常踏月而来。有时携来几支沾着夜露的荷花,清香满室;有时带来几枚莹润如玉的莲子,入口清甜;更多时候,她只是静静坐在窗边,听柳明轩读书,或为他研墨添香。她不懂人间经义,却对诗词歌赋有着天然的灵犀,每每柳明轩吟诵佳句,她眼眸便亮如星辰,拍手称妙,偶尔还能接续几句空灵脱俗的句子,令柳明轩惊叹不已。

柳明轩亦教她识字,执着她微凉柔软的手,一笔一划在纸上书写。她学得极快,字迹竟也带着水波的柔婉。他给她讲人间风物,市井烟火,讲元宵灯会的璀璨,讲西子湖的潋滟。晚照托着腮,听得入神,眼中充满了对岸上世界的好奇与向往。

情愫便在无声的陪伴与细碎的絮语中悄然滋生。柳明轩眼中落第的阴霾渐渐被晚照清亮的眸光驱散,笔下的文章也多了几分灵动的生气。听荷轩中,烛影摇红,墨香氤氲,水汽清甜,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与父亲的冷眼,成了独属于两人的小小桃源。

一日午后,柳明轩伏案小憩。窗外蝉鸣聒噪,搅得他睡不安稳。朦胧间,忽觉一阵清凉水汽拂面,燥热顿消。他微微睁眼,只见晚照跪坐榻边,正执着一柄轻罗小扇,轻轻为他扇着风。那扇并非实物,竟是由她指尖逸出的缕缕水汽凝成,晶莹剔透,扇动间带起细碎清凉的星芒,无声无息地驱散暑热。

她神情专注,长长的睫毛低垂,在如玉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几缕发丝被微风拂动,轻轻蹭过柳明轩的手背,带着微痒的凉意。柳明轩心中暖流涌动,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执扇的柔荑。晚照的手微微一颤,水汽凝成的扇子瞬间消散,化作几点清凉的水珠溅落。她抬眸望来,清澈的眼波里漾起羞涩的涟漪,却并未抽回手。四目相对,无声的情意在水汽氤氲的午后静静流淌。

然而好景不长。柳承嗣为儿子安排了一桩“好亲事”——城中盐运使的千金。此女骄纵奢靡,声名在外。柳明轩断然拒绝,父子二人在正厅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混账!盐运使大人攀都攀不上,你竟敢推拒?” 柳承嗣须发皆张,一掌重重拍在紫檀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乱响,“那盐商之女有何不好?嫁妆之丰,足够你柳明轩几辈子享用不尽!莫非你还念着那点酸文腐墨?功名无望,就该为柳家基业打算!”

柳明轩挺直脊背,脸色苍白却目光坚定:“父亲,孩儿心有所属,断不能应此婚事!柳家基业,孩儿愿凭才学另辟蹊径,但婚姻大事,恕难从命!”

“心有所属?” 柳承嗣眯起眼,狐疑地上下打量儿子,“是何方闺秀?家世如何?说!”

柳明轩语塞。晚照的身份,如何能言?

见他沉默,柳承嗣疑心更甚,厉声道:“莫非是些不三不四的下贱女子?还是你在外头有了什么首尾?说!”

柳明轩咬紧牙关,只道:“她……品性高洁,远胜世间俗物万千。”

“品性高洁?” 柳承嗣嗤之以鼻,“能当饭吃?能助你柳家门楣?我看你是读书读迂了!此事由不得你!三日后,我便去盐运使府上回话定亲!”

父子不欢而散。柳明轩忧心如焚回到听荷轩,将争执始末告知晚照。晚照听罢,面色微白,沉默良久,眼中第一次浮现出属于水族的、深不见底的哀伤。

“明轩,” 她轻唤,声音带着水波般的微颤,“你我之间,终究隔着这涵碧之水,隔着……人妖殊途。令尊所言,未必无理。你是岸上人,自有你的路要走。” 她垂下眼帘,一滴清泪无声滑落,砸在轩中光洁的地板上,竟凝成一颗晶莹剔透、光华流转的鲛珠。

“不!” 柳明轩心头剧痛,猛地抓住她的双肩,急切道,“什么功名富贵,什么门楣基业,在我心中,皆不及晚照一笑!我只要你!纵是千难万险,我也要与你相守!”

晚照抬起泪眼,望着他眼中灼灼的赤诚与痛楚,心防寸寸瓦解。她扑入柳明轩怀中,冰凉的身躯微微颤抖,哽咽道:“晚照……亦不愿离开明轩。”

为避风头,也为寻个清净之地相守,两人约定三日后子夜,在城西僻静的“渡月桥”下相见,一同远走他乡。

柳承嗣何等精明,早觉儿子行止异常。柳明轩与晚照在听荷轩的私语,被窗外一个机灵的小厮听了个大概。柳承嗣闻报,又惊又怒,疑心儿子被狐媚妖邪所惑。他暗中请来城外青云观一位以驱邪闻名、手段狠厉的玄清道长。

三日后的黄昏,柳承嗣假意缓和,设下家宴。席间,他频频劝酒,言语间透出对儿子婚事的“松动”。柳明轩见父亲态度似有转圜,心中稍安,又念及今夜即将与晚照远行,心事重重下,不免多饮了几杯。酒中,早被玄清道长下了无色无味的“锁魂散”,此药能令人昏沉无力,魂魄暂滞,尤能压制精怪妖力。

酒力与药力发作,柳明轩只觉头重脚轻,四肢绵软,被仆役搀扶回听荷轩,倒头便沉沉睡去。窗外,玄清道长身着杏黄道袍,手持一面刻满符咒的青铜古镜,已在涵碧塘边布下法阵。法阵以黑狗血、朱砂画就,八面杏黄小旗按八卦方位插定,旗面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子夜将近,涵碧塘水波不兴,月影沉沉。玄清道长口诵真言,手中古镜对准水面,镜面骤然射出一道惨白刺目的光柱,直透水底!水面顿时如同煮沸,咕嘟作响,冒出缕缕带着腥气的白烟!

“妖孽!还不现形!” 玄清道长大喝一声,手中捻诀,一道赤红符箓脱手飞出,化作一团烈火,直扑水面!

就在符火即将触及水面之际——

“哗啦!” 一声巨响!

一道赤红身影破水而出!晚照立于水面之上,红衣猎猎,乌发飞扬。然而她脸色煞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显然那“锁魂散”与法阵之力已对她造成重创。她一眼便看到轩内昏睡的柳明轩,眼中闪过痛楚与焦灼。

“道长且慢!” 晚照强提精神,声音清越却带着虚弱,“晚照虽为异类,却从未有害人之心!与柳郎相知,只因感念放生之恩,倾慕其才情品性,绝无半分邪念!道长明察!”

“妖言惑众!” 玄清道长须眉倒竖,不为所动,“人妖殊途,天理不容!速速伏诛,免遭炼魂之苦!” 言罢,手中古镜光芒更盛,另一道更凶厉的符箓已然祭起!

晚照心知辩解无用,更忧心轩内柳明轩安危。她银牙一咬,周身骤然爆发出耀眼的赤金光芒!光芒中,她身形急速变化,瞬间化作那尾金脊赤鳞的巨大鲤鱼原形!鱼身足有丈余,金鳞璀璨,赤霞流转,巨尾掀起滔天水浪,狠狠拍向岸边法阵!

轰——!

水浪挟裹着巨大的妖力冲击,岸边几面杏黄旗应声折断!玄清道长被震得后退数步,气血翻涌,脸上露出骇然之色。他万没料到这鲤鱼精道行如此深厚,在锁魂散压制下仍有此威能!

巨鲤一击破开法阵缺口,毫不停留,巨大的鱼身竟凌空飞起,裹挟着漫天水雾,如一道赤色惊虹,直扑听荷轩!

“砰!” 轩窗被撞得粉碎!

水雾弥漫中,柳明轩被巨大的声响惊醒。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觉一股浓烈的、带着水腥气的威压扑面而来,眼前赫然是一张巨大的、覆盖着赤金鳞片的鱼口,锋利的牙齿寒光闪烁!他惊骇欲绝,瞬间明白了晚照的意图——她要以原形之力,强行带走他!

“晚照!” 柳明轩嘶声喊道,心中既痛且惧。

巨鲤闻声,动作一滞。那巨大冰冷的鱼眼中,竟流露出属于晚照的、深切的哀伤与眷恋。它深深看了他一眼,巨尾一摆,卷起一道猛烈的水龙卷,将柳明轩裹挟其中!水龙卷撞破屋顶,冲天而起!

“妖孽休走!” 玄清道长怒吼着追出,数道符箓如影随形激射而来!

水龙卷中,柳明轩只觉天旋地转,耳边风声呼啸。他紧紧闭着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晚照!

忽然,他感觉腰间一紧,似被一股柔和的水流托住。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被裹在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水流凝聚成的透明气泡之中,悬在半空!气泡之外,是晚照那巨大的赤鲤真身,正以身体硬抗着玄清道长追袭而来的符火雷光!

“嗤嗤嗤!” 数道符火打在赤鲤庞大的身躯上,灼烧出焦黑的痕迹,鳞片碎裂飞溅!一道紫色雷霆更是狠狠劈在鱼尾,鲜血瞬间染红了水汽!

“吼——!” 巨鲤发出一声痛苦的低沉嘶鸣,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却依旧死死护住包裹着柳明轩的水泡,奋力向城外方向腾挪!

“晚照!” 柳明轩目眦欲裂,心如刀绞,拼命拍打着气泡壁,“停下!放开我!你会死的!”

赤鲤巨大的鱼眼回望了他一眼,眼神决绝而温柔。它猛地张口,喷出一颗光华夺目、龙眼大小的赤金色内丹!内丹悬于头顶,散发出柔和而坚韧的光芒,暂时抵住了玄清道长愈发猛烈的攻击。它趁机摆动重伤之躯,速度激增,水龙卷裹挟着柳明轩,如一道流星,划过钱塘城寂静的夜空,直坠向城外荒僻的山林深处!

水龙卷在山林中轰然溃散。柳明轩从半空跌落,被柔韧的藤蔓接住,滚落在地。他顾不得浑身疼痛,踉跄爬起,只见前方不远处,那巨大的赤鲤真身正急速缩小、变幻,最终化回人形。

晚照倒伏在泥泞的山地上,一身红衣破碎不堪,被鲜血浸透,黏贴在身上。她脸色惨白如金纸,气息微弱,嘴角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沫。方才强行催动内丹、硬抗道法,又拼死护住柳明轩,早已耗尽了她所有元气,内丹亦受重创,妖力溃散,命悬一线!

“晚照!晚照!” 柳明轩扑到她身边,颤抖着手想要抱起她,却又怕触痛她的伤口,急得双目赤红,泪如雨下。

晚照费力地睁开眼,看到柳明轩安然无恙,眼中露出一丝虚弱的释然笑意。她想抬手抚去他的泪,手指却无力抬起,只断断续续道:“明轩…别哭…能护住你…晚照…无悔…” 话音未落,又是一口鲜血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不!我不许你死!” 柳明轩嘶吼着,将她冰凉的身躯紧紧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你说过要和我一起走的!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晚照,你撑住!撑住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柳承嗣带着家丁,竟在玄清道长的指引下追到了此处!火光晃动,照亮了林间惨状。

柳承嗣一眼看到儿子怀中奄奄一息、浑身浴血的少女,又瞥见地上散落的几片沾血的赤金鳞片,瞬间明白了这少女便是那鲤鱼精!他脸色铁青,又惊又怒又惧。

“明轩!快放开那妖孽!” 柳承嗣厉声喝道,“玄清道长在此,定叫她魂飞魄散!”

玄清道长手持古镜,面色冷峻,正要上前施法。

“父亲!” 柳明轩猛地抬头,眼中是柳承嗣从未见过的疯狂与决绝。他依旧紧紧抱着晚照,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前面,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你要杀她,先杀了我!她若魂飞魄散,我柳明轩绝不独活!”

柳承嗣被儿子眼中的死志骇得倒退一步,指着柳明轩,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逆子!为了个妖物,竟连命都不要了?!”

“她不是妖物!” 柳明轩悲愤地喊道,“她是晚照!是救过我、慰藉我、真心待我的晚照!她若有半分害人之心,方才便不会拼死护我!父亲,你看看她!看看她如今的样子!她何曾害过柳家一分一毫?反倒是我们,恩将仇报,将她逼至绝境!”

火光下,晚照气若游丝,血染红衣,脆弱得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柳承嗣看着那张苍白却依旧清丽绝伦的脸,看着儿子眼中滚烫的泪和不顾一切的守护,又想起那尾在破庙浅水中挣扎的赤鲤……一时间,心头翻江倒海,竟说不出话来。

玄清道长冷然道:“柳老爷,人妖之别,犹如天堑。此妖道行已损,正是诛灭良机,切莫心软,遗祸无穷!”

“道长!” 柳明轩忽然转向玄清,抱着晚照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地上,“求道长慈悲!晚照修行不易,从未为恶!她今日之劫,皆因救我而起!若道长执意要取她性命,柳明轩愿代她承受!散尽家财,折尽阳寿,万劫不复,亦无怨言!只求道长开恩,留她一命!”

字字泣血,声声含泪。晚照在他怀中,微弱地摇头,泪珠混着血水滑落。

玄清道长眉头紧锁,手中古镜光芒吞吐不定,似在犹豫。柳承嗣看着儿子额头磕出的青紫与血痕,看着他怀中那气息奄奄的少女,再想到儿子那决绝的“绝不独活”,一股迟来的、混杂着恐惧、悔恨与一丝为人父的痛楚猛地攫住了他。他颓然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对着玄清道长无力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道长…请…请高抬贵手吧。”

玄清道长深深看了柳明轩一眼,又瞥了一眼他怀中生机微弱的晚照,终是收起了古镜,冷哼一声:“孽缘难断,好自为之!” 拂袖转身,身影没入黑暗山林。

柳承嗣留下两个心腹家丁照料,也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柳明轩将晚照带回钱塘,不顾父亲反对与旁人异样眼光,将她安置在听荷轩中悉心照料。晚照妖丹重创,元气大伤,修为几乎散尽,已无法维持人形太久。每日大半时间,她都需化为原形,沉入涵碧塘底那处灵气尚存的水眼,借水之精华缓慢温养破碎的妖丹与衰弱的魂魄。

柳明轩日夜守在塘边。清晨,他采来带着晨露的莲叶,轻轻铺在晚照沉眠的水域上方,为她遮挡炎阳。黄昏,他坐在水榭边,为她诵读诗书,或是吹奏一支清幽的竹笛。笛声悠悠,穿透清澈的池水,慰藉着水底那孤独疗伤的魂灵。

柳承嗣起初依旧冷眼,但见儿子形容日渐消瘦,眼中却始终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又见那鲤鱼精确实安分守己,只在塘底默默修养,从未兴风作浪。他暗中观察数月,终究是舐犊之情占了上风。一日,他默不作声地派人送来了上好的人参、灵芝等滋补之物,堆放在听荷轩门外。

柳明轩望着那些珍贵的药材,又望向平静无波的涵碧塘,眼中酸涩。他精心熬制参汤药汁,小心地倾入晚照沉眠的水域。药力融入水中,滋养着她破碎的妖元。

寒来暑往,涵碧塘的荷花开了又谢。

又是一年盛夏,池中芙蕖开得正盛。一个闷热的午后,柳明轩在水榭中支了竹榻小憩。蝉鸣聒噪,热风熏人。

朦胧间,一丝熟悉的、带着水汽的清凉拂过面颊。他微微睁眼。

晚照一身素净的青衣,俏生生地立在榻边。她身形依旧单薄,脸色带着久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眸子,已恢复了往昔的清澈与灵动。她手中执着一柄新采的碧绿荷叶,正轻轻为他扇着风。动作轻柔,眼波温柔似水。

“晚照……” 柳明轩声音沙哑,不敢置信。

晚照嫣然一笑,如雨后初荷绽放,带着劫后余生的明媚与宁静。她放下荷叶,轻轻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温热的颊边。

“明轩,我回来了。”

人妖殊途的藩篱仍在,前路依旧莫测。然而此刻,听荷轩内,水汽清凉,荷香浮动,十指紧扣的温度,便是他们穿越风雨后,最踏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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