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冰封荒原
极北之地的风，从来都带着撕裂一切的恶意。
当苏徭的靴底第一次踏上这片终年不化的冻土时，刺骨的寒意便顺着皮革的缝隙钻了进来，仿佛要将骨髓都冻结成冰。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玄色法袍，指尖微动，淡青色的灵力如薄纱般在周身流转，形成一道若隐若现的防护罩。这层灵力屏障刚一成型，便被迎面而来的寒风撞得微微震颤，发出细碎的嗡鸣。
“这里的风，比传闻中还要烈。”苏徭侧过头，避开风中裹挟的冰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她的目光扫过眼前无垠的荒原，入目之处尽是皲裂的冰层和惨白的积雪，连天空都是一片压抑的铅灰色，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在了永恒的寒冬里。
洛尘站在她身侧，玄色的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没有像苏徭那样刻意防御，反而微微仰头，感受着寒风中那股异样的能量波动。他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淡蓝色的微光，那是冰系灵力在体内苏醒的征兆。“寻常寒风不足为惧，”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如冰，“但这风里夹杂的东西，才是真正的麻烦。”
苏徭闻言皱起眉头，凝神感知着空气中的气息。除了凛冽的寒气，她确实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腐之气，像是某种东西腐烂后混合着毒素的味道，顺着风钻进鼻腔，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是灵腐之气，”她脸色微变，“而且浓度比我们预想的要高得多。这里的灵气，恐怕已经被污染得相当严重了。”
洛尘点点头，抬手在空中虚虚一抓。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寒气骤然汇聚，在他掌心凝结成一面晶莹剔透的冰镜。冰镜表面光滑如镜，却没有映照出两人的身影，反而浮现出周围数十里内的景象——破碎的冰层、被冻僵的枯骨、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黑色阴影。“你看这里的冰雪。”他指着冰镜中一处冰层的特写。
苏徭凑近看去，只见那看似纯净的冰层内部，竟缠绕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灰黑色雾气，像是一条条细小的毒蛇，在冰中缓慢地蠕动。“连冰雪都被污染了？”她心中一沉，“这灵腐之气的源头，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
“所以我们更不能耽搁。”洛尘散去掌心的冰镜，目光投向荒原深处，“根据之前的线索，那些黑袍人的据点就在这冰封荒原的中心地带。他们收集灵腐之气，炼制邪器，不知已经害了多少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
苏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走吧，我们小心些。这里的灵腐之气可能会干扰灵力感知，一切都要以谨慎为主。”
两人不再多言，并肩向着荒原深处走去。脚下的冰层发出“咔嚓”的轻响，在寂静的荒原中显得格外清晰。狂风依旧在耳边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防护罩上噼啪作响。苏徭不断调整着灵力输出，确保防护罩能隔绝灵腐之气的侵蚀，而洛尘则凭借着对冰系灵力的亲和力，在冰封的荒原上如履平地，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地下冰层的流动。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周围的景象依旧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灵腐之气变得越来越浓郁，空气中的寒意也带着了一丝刺目的毒性。苏徭看到路边一块巨大的冰岩上，竟生长着几株灰黑色的植物，它们的叶片蜷缩如爪，散发着淡淡的腥臭。“这是腐灵草，”她停下脚步，指着那些植物，“只在灵气被严重污染的地方才会生长，而且带有剧毒。看来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洛尘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凝结出一面冰镜。这一次，冰镜中清晰地映照出三十里外的景象——在一片凹陷的冰谷中，矗立着一座诡异的黑色祭坛，祭坛周围隐约有黑影在活动。“找到了，”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就在前面三十里的冰谷里，那里有强烈的能量波动，应该就是他们的据点。”
苏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虽然肉眼看不到具体景象，但能感受到那方向传来的阵阵邪异气息。“能量波动很不稳定，”她皱起眉头，“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说不定还能阻止他们。”
两人加快了脚步，身影在荒原上化作两道模糊的流光。随着距离拉近，空气中的灵腐之气愈发浓郁，甚至开始影响苏徭的防护罩，让淡青色的光晕变得忽明忽暗。她不得不耗费更多灵力来维持防护罩的稳定，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很快又被寒风冻结成霜。
洛尘注意到她的异样，放慢脚步靠近她：“还能坚持住吗？”
“没事，”苏徭摇摇头，咬了咬牙，“这点消耗不算什么。倒是你，一直用灵力探查周围，也别太勉强。”
洛尘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暗中运转灵力，将周围的冰系灵力引向苏徭，帮她分担了一部分寒风的压力。有了冰系灵力的加持，苏徭的防护罩稳定了许多，她感激地看了洛尘一眼，两人继续向前疾驰。
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原本平坦的荒原开始出现起伏，一道道巨大的冰缝如伤疤般裂开，深不见底。而在那些冰缝环绕的中心，一座黑色的祭坛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座祭坛大约有数十丈高，通体由某种黑色的岩石砌成，岩石表面刻满了扭曲诡异的符文，符文缝隙中流淌着暗红色的光芒，像是凝固的血液。祭坛周围站着数十名黑袍人，他们的黑袍上绣着骷髅与毒蛇的图案，脸上覆盖着狰狞的面具，看不清面容。这些黑袍人围成一个圆圈，口中念念有词，低沉的咒语在寒风中回荡，形成一股诡异的音波，冲击着周围的空气。
“果然在这里。”苏徭压低声音，拉着洛尘躲到一块巨大的冰岩后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祭坛的情况。“看他们的阵型和咒语，像是在进行某种献祭仪式。”
洛尘的目光落在祭坛中央，那里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晶石。晶石足有两人高，通体漆黑，却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灵腐之气，那些黑袍人念出的咒语，正是朝着这块晶石而去。而在晶石周围的冰地上，躺着数名被束缚的修士，他们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了伤痕，气息微弱，显然已经被折磨了很久。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体内的灵力正被那块黑色晶石源源不断地吸收，化作一丝丝白色的雾气，钻进晶石内部。
“他们在用活人献祭！”苏徭捂住嘴，眼中瞬间充满了愤怒，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些混蛋，竟然用如此邪门的手段来炼制邪器！”
洛尘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冰冷，握着长剑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修士体内灵力流逝的痛苦，也能感受到那块黑色晶石中蕴含的邪恶力量。“那块晶石应该是用来吸收修士灵力和生命力的邪器，”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们想用活人灵力催动邪器，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我们都必须阻止他们！”苏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那些修士还有气息，我们还有机会救他们！”
洛尘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急，他们人多势众，而且祭坛周围的符文阵似乎有防御作用，硬闯只会打草惊蛇。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他再次凝结出冰镜，仔细观察着祭坛周围的情况。“祭坛周围共有四十二个黑袍人，分成四个方位站立，应该是维持阵法的关键。东南角的那几个黑袍人气息相对较弱，而且离被献祭的修士最近，我们可以先从那里突破。”
苏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东南角的几名黑袍人动作有些迟缓，身上的灵力波动也不如其他人稳定。“好，就从那里动手。”她握紧了腰间的玉佩，那是她的法器，“我负责用阵法困住周围的黑袍人，你趁机去救人，然后我们合力毁掉那块邪晶。”
“等等，”洛尘叫住她，从怀中取出一枚冰蓝色的玉简，“这是我之前准备的冰遁符，你带在身上，万一遇到危险，可以用它脱身。”
苏徭接过玉简，入手冰凉，上面刻满了复杂的冰系符文。“你自己也要小心，”她把玉简收好，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那些黑袍人的咒语很邪门，可能会影响心神。”
“放心，我的心智没那么容易被干扰。”洛尘微微一笑，笑容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坚定，“准备好了吗？我们动手。”
苏徭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冰岩后冲出。苏徭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诵起晦涩的咒语。随着她的动作，地面上的冰层突然裂开，无数道青色的藤蔓破土而出，如同灵蛇般朝着祭坛东南角的黑袍人缠去。这些藤蔓并非普通植物，而是由木系灵力凝结而成，坚韧无比，带着净化邪祟的力量。
“有入侵者！”一名黑袍人察觉到异动，厉声喝道。
东南角的几名黑袍人顿时慌乱起来，他们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袭击，匆忙间想要调动灵力斩断藤蔓，却发现那些藤蔓上散发着克制邪力的气息，让他们的灵力运转变得滞涩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洛尘的身影化作一道淡蓝色的流光，瞬间跨越数十丈的距离，落在祭坛边缘。他没有恋战，手中长剑出鞘，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剑光如匹练般横扫而出，瞬间斩断了束缚着两名修士的锁链。
“快醒醒！”洛尘低喝一声，屈指一弹，两道冰系灵力注入那两名修士体内，暂时稳住了他们流逝的生机。
那两名修士原本已经意识模糊，被灵力刺激后，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洛尘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希望。“多……多谢仙师……”其中一人虚弱地说道。
“别说话，保存体力！”洛尘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的黑袍人，一边将两人扶起，“苏徭，掩护我！”
苏徭闻言，立刻加大了灵力输出。更多的藤蔓从地下钻出，不仅缠住了东南角的黑袍人，还朝着其他方位蔓延，暂时阻挡了黑袍人的支援。“洛尘，快点！他们要破阵了！”她大喊道，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维持这样大范围的阵法对她消耗极大，尤其是在灵腐之气浓郁的环境中，灵力消耗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
洛尘不敢耽搁，一手一个扶起两名修士，转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祭坛中央的黑色晶石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黑光，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晶石中浮现，发出一声刺耳的咆哮。
“桀桀桀……来了就想走？”黑影发出沙哑难听的笑声，声音中充满了恶意，“既然送上门来，就一起成为吾的祭品吧！”
洛尘脸色一变，他能感受到那黑影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至少是化神期的修为。“苏徭，小心！”他大喊道，同时将两名修士推向苏徭的方向，“带他们先走，我来挡住它！”
“不行，要走一起走！”苏徭拒绝道，她怎么可能丢下洛尘独自离开。
“没时间了！”洛尘厉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这些修士不能再出事，你先带他们离开，去找支援！我随后就来！”
说话间，那黑影已经朝着洛尘扑来，浓郁的灵腐之气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人的神魂都腐蚀掉。洛尘握紧长剑，迎了上去，剑光与黑影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苏徭看着洛尘被黑影缠住，心急如焚，但她知道洛尘说的是对的。这些被献祭的修士已经奄奄一息，不能再耽搁了。她咬了咬牙，扶住那两名虚弱的修士，转身朝着荒原外飞去。“洛尘，你一定要等着我！”她在心中默念道，泪水被寒风瞬间吹干。
祭坛上，洛尘与黑影的战斗愈发激烈。他的冰系灵力虽然克制邪祟，但那黑影的力量实在太强，而且不断吸收着黑色晶石散发的灵腐之气，恢复速度极快。洛尘渐渐落入下风，身上已经添了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玄色的衣袍，在冰地上绽放出妖艳的红。
“放弃吧，”黑影狞笑着，“你一个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乖乖成为祭品，还能少受些痛苦！”
洛尘没有说话，只是咬紧牙关，不断挥舞着长剑。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不仅是为了苏徭的承诺，更是为了那些被残害的修士，为了阻止这场邪恶的献祭。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祭坛周围的黑袍人正在重新调整阵型，似乎要再次启动献祭仪式。而那些还被束缚在晶石周围的修士，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洛尘心中怒吼，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精血落在长剑上，瞬间燃起熊熊的蓝色火焰。这是燃烧生命力换取力量的禁术，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使用。
“冰极·冰封千里！”洛尘大吼一声，将全身的灵力和生命力都灌注到长剑之中。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温度骤然降到冰点，无尽的寒气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祭坛上的黑色晶石被寒气冻结，表面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坚冰，散发的灵腐之气瞬间被压制。那些黑袍人更是被冻在原地，动弹不得，脸上的面具裂开，露出惊恐的表情。
就连那强大的黑影，也被突如其来的寒气冻得动作一滞。它难以置信地看着洛尘，似乎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会使用如此极端的禁术。
“就是现在！”洛尘抓住这个机会，身影如箭般冲向黑色晶石，手中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长剑狠狠刺出，正中晶石最核心的位置。
“不——！”黑影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
黑色晶石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的坚冰寸寸碎裂，内部的灵腐之气疯狂地喷涌而出，却被周围的寒气冻结成灰黑色的冰晶。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晶石彻底炸裂开来，无数碎片飞溅，散落一地。
晶石被毁，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寒风中。那些被冻住的黑袍人失去了邪力的支撑，身体纷纷倒下，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洛尘拄着长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的蓝色火焰渐渐熄灭。使用禁术的代价是巨大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在快速流逝，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没有倒下，而是强撑着身体，一步步走向那些还被束缚的修士，将他们身上的锁链一一斩断。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苏徭焦急的脸庞，听到了她熟悉的声音。
“洛尘，我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洛尘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熟悉的帐篷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他动了动手指，感觉身体异常虚弱，但那种生命力快速流逝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你醒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洛尘转过头，看到苏徭正坐在床边，眼中布满了血丝，显然是一直守在这里。“苏徭……”他虚弱地说道，“那些修士……”
“他们都没事，”苏徭连忙握住他的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带了支援回来，已经把他们安全送回宗门治疗了。黑袍人的据点也被彻底捣毁，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洛尘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那就好……”
“你吓死我了，”苏徭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倒在雪地里，还以为……”
“抱歉，让你担心了。”洛尘轻声说道，心中充满了暖意。
“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了，”苏徭瞪了他一眼，但眼中却满是关切，“你知不知道，你使用禁术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洛尘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他看着苏徭憔悴的脸庞，心中有些愧疚，“辛苦你了。”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辛苦。”苏徭笑了笑，拿起一旁的药碗，“快把药喝了吧，这是我特意为你熬的补药，能帮你恢复伤势。”
洛尘没有拒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很苦，但他的心里却甜甜的。
帐篷外，寒风依旧在呼啸，但阳光已经穿透了云层，洒在冰封的荒原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远处的冰谷中，黑色的祭坛已经崩塌，只留下一片狼藉，但那些被污染的冰雪，似乎正在阳光的照耀下，缓缓地净化、消融。
极北的冰封荒原依旧寒冷，但希望的种子，已经在这里悄然种下。洛尘和苏徭知道，他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待着他们。但只要他们并肩作战，彼此扶持，就没有什么困难是无法克服的。
他们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更广阔的天地，也是他们即将踏上的新征程。在这片冰封的土地上，他们用勇气和信念，谱写了一段属于他们的传奇。而这段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