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一会儿见了大良造,千万尊敬些,此人是陛下都重视赏识的人,而且实力超群,在军中威望如日中天,以后必是秦国一方巨擘。”
“若是能够和他建立情谊,有他支持,公子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先生是否太高看他了?一介武夫血屠,虽然有些军功,但哪里值得吾去尊敬他?他尊敬吾还差不多!”
“公子,此人霸烈,之前在殿前斩杀相国八百门客,更是戟指相国发诛心之言,绝是个无法无天的,公子千万不能对其无礼。”
“嘁,无法无天?我秦国以法立国,吾学得就是法,他还能大的过秦律去?对其无礼又如何,他敢对吾做什么?”
“先生就是太操心了,何必叫吾来随那屠子学习什么治军,那血屠又懂什么,军中又有什么好玩?”
“公子啊,大良造绝不只是会治军打仗,之前在殿前一问,已经难住了诸多大儒,更是让扶苏公子儒心动摇,若是扶苏公子不再坚持儒学,又跟随大良造治军,得了大良造支持,陛下就会更喜欢他了。”
听到这话,胡亥才微微皱起眉头来,他不在意什么大良造,但是却希望王父更喜欢自己,而不是扶苏。
如今他年纪虽小,但是在赵高隐晦的教导下,也开始有了野心。
隐隐将扶苏视为敌人,想要凭借嬴政的偏爱,去搏得那个位置。
秦国以法治国,他便努力学习刑法,也确实将刑法学得不错,相比于扶苏,这一点上更得嬴政欢心,也让他有些自傲。
“好吧,吾会尽力,不过他也不能对吾无礼。”
胡亥有气无力的说着,赵高则是露出笑容来。
正此时,有府上仆役领两人去见赵诚。
胡亥顿时不满,“吾为秦国公子,他怎可不来迎接?”
赵高连忙说道,“无妨无妨,公子,大良造定然是有要事在身。”
“走,我们去见大良造。”
胡亥愈发不满,却也只好跟随赵高向着宅邸之中走去。
他想着一会见到赵诚,定要先斥责他一番,给他一个下马威。
不然若是让他如此嚣张下去,之后跟随他学什么治军,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他之前毕竟是随赵高学习狱法的。
而赵高此人,又极为擅长察言观色,每句话都捧到点子上,每个行为都顺着他的心意来,以至于他习惯了这样,认为不论随谁学习东西,都应该如此。
到了正堂之前,却听到堂中有笑谈的声音。
离得近了,更是看到蒙恬和蒙毅在笑着与另一边说着什么。
胡亥脸色愈发阴沉。
哪有什么要事?
分明是在笑谈聊天。
吾亲自来了,竟然如此无视,而且,还有那个讨厌的家伙在!
他是认得蒙毅的,曾在赵高口中,得知此人诸多讨嫌之处,虽然接触不多,却已经心生恶感。
“爵爷,小公子胡亥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
一旁的蒙毅笑容渐渐散去,看向门口进来的赵高。
两人因为之前蒙毅依法定罪之事结怨,此后虽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过招,但是暗中你来我往的角力却是不少。
而且蒙恬蒙毅与扶苏关系不错,赵高则是时常在嬴政面前夸奖展现胡亥的才能,导致本来年幼的胡亥表现的比扶苏好像还要好上许多。
如此用心,自然为蒙毅不喜。
而赵高却笑意盎然,先是对赵诚行礼,“太仆赵高,参见大良造上将军,大王有令,命小公子胡亥跟随上将军治军学习,某便亲自带小公子来见大良造了。”
“公子对大良造多有崇拜,但年纪尚幼,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大良造海涵。”
胡亥在赵高身后,始终没有正眼去看赵诚,那意思是,你不来迎我,我就无视你。
然而听到赵高的话,却很是不满,不由得嘁了一声。
“谁会崇拜一介屠子?”
此话一出,蒙毅顿时双目一凛,怒而不言。
赵诚却是不以为意,“随我学习治军?那大王可是将他全权交给我了,我如何教导都行?”
“这……”赵高迟疑片刻,“小公子毕竟年幼,也不好太过苛刻。”
赵诚大手一挥,“不教不教,治兵打仗又不是儿戏,哪有空去伺候小孩子。”
赵高脸色一变,“大良造,这毕竟是大王的命令,大王只是想小公子学习学习大良造的铁血。”
赵诚轻笑一声,“大王的命令?那不然我亲自去见大王,就说此子顽劣,不愿听我教导,如何?”
“你!”
听闻此言,胡亥顿时忍不住了,当即从赵高身后出来,直视赵诚就要怒斥。
然而,当真正正眼去看赵诚,与之四目相对时,他才终于明白,何为血屠阎罗。
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这血屠阎罗之名传遍诸国,其人自然煞气滔天!
仅仅一个对视之下,胡亥当即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苍白着脸色,腿上一阵热流淌过。
竟然是尿了裤子。
他心神颤抖,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在赵诚面前丢了大人,本来想要怒斥的气势和自傲,此时全部化为了恼羞成怒。
“你……你敢吓我!!”
“混账!”
赵诚挑了挑眉,突然大步上前。
那大氅下的魁躯顿时如同巨山压来,煞气席卷之下,胡亥大脑一片空白。
好在此时赵高横移一步,挡在了赵诚身前,依然笑意和顺,“大良造威武,小公子还年幼,承受不住大良造的气势,既如此,不如就算了。”
赵高脸色不变,巍然不动。
赵诚挑了挑眉,看了看他,升起几分兴趣。
“太仆当真忠心耿耿……”
他大手拍在赵高肩膀上,体内真元循着封窍秘法尝试涌入。
然而赵高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大良造身怀伟力,这一拍某得肩膀都要断了,实在承受不起啊。”
这可不像是承受不起的样子,这家伙有东西啊。
赵高的形象,与赵诚对太监的刻板印象不同。
此人亦是生的高大魁梧,而且面貌并不奸猾,反而相貌堂堂,看起来和顺亲切,举止有度,语音柔和,与之对谈如沐春风。
若非从后世了解此人,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性情极好的忠仆。
“太仆明明筋骨坚韧,亦有家传秘法?”
赵高苦笑道,“某是罪奴出身,哪有什么家传,今小公子既然承受不住大良造的气势,某便带着他回宫去了。”
“小公子年纪尚幼,今日有些不妥之处,还望大良造不要放在心上。”
“无妨,我也不会和小孩子计较,就不送了。”
赵高俯身,将咬牙切齿却依然不敢去看赵诚的胡亥抱在怀中,又以衣袍覆盖,遮掩其失态之处。
浑然不顾自己失态,快步走向府外马车,匆匆离去了。
赵诚静静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蒙毅已经来到他的身后,担忧说道,“兄长,赵高此人心思深沉,且睚眦必报,胡亥这孩子在他的教导下,更是乖戾,心胸狭小,今日之事……”
赵诚点了点头,“无妨的,他不能拿我怎么样,倒是你,以后在宫中要多小心一些。”
见赵诚没有被赵高蒙蔽,反而直接相信了他所说的话,还关心他的安危,蒙毅更是欣喜。
“兄长放心,吾与赵高不是共处一日两日了,也斗了几次,他也不能拿我如何。”
“不过,我总觉得赵高有很大的野心,陛下命其教导小公子胡亥,更是给了他机会,他曾多次在陛下面前,表现胡亥的聪明才智。”
“尤其是在公子扶苏忤逆了陛下,或者令陛下不满之后,他便会让胡亥刻意表现,讨陛下欢心。”
“可惜公子扶苏太过正直,得知此事也只是认为,儿子讨父亲欢心是理所应当,不作他想。”
“但长此以往,谁也不知陛下会不会有另立胡亥的想法。”
赵诚说道,“不用担心,立嫡长子为太子是秦制,只要扶苏不死,另立胡亥这事首先就过不了宗室和官僚集团那一关。”
蒙毅还是有些担忧,“陛下毕竟是有大魄力之人,若是实在对公子扶苏不满,又有赵高在一旁谗言吹风,未必不会开创先河,另立胡亥。”
赵诚摇头笑道,“你未免也太小看陛下了,虽说家事难断,当局者迷,但陛下可是秦……王啊。”
“与其担忧陛下那里,你倒不如多去劝劝扶苏。”
“他那哪里是正直,分明就是迂腐。”
“能改过来还好,改不过来,还不如让陛下理政到天荒地老。”
蒙毅又是尴尬,又是苦笑不已。
他知道赵诚说的是对的,扶苏那家伙说好听点是正直,说不好听点就是个死脑筋。
真要是上位了还这样,恐怕要被那些官僚拿捏的死死的。
“对了,听说兄长抛出一问,扶苏不能答,回去请教博士淳于越。”
“结果淳于越也答不上来,又叫了周青臣。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朝中儒士现在都在宫学中抓耳挠腮,恐怕要不了多久,扶苏也如胡亥一般,被派来跟随兄长左右了。”
“到时有兄长出手,定能拨乱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