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茗走下高台。
青霞药宗的弟子们立刻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声音中透着关切。
“师姐！”
“师姐！你还好吧！”
一名女弟子递过水。
“那帮尸阴宗的鬼东西，没伤着你？”另一外一个年轻弟子咬牙切齿。
她方才一番阐述，虽被尸阴宗弟子打断，却也展现了丹道的博大精深，引来不少赞许。
尸阴宗弟子那番鬼话带来的不快，尚未完全消散，这时又一名修士跃上高台。
此人身着劲装，袖口与衣摆绣着金色云纹，那是玄阳宗的标志。
他面容尚带几分青涩，但眉宇间一股锐气却不容小觑。
“玄阳宗，方振。”
他抱拳，声音清亮，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傲然。
“方才苏道友所说丹药之道，确实精妙，以天地精华，草木生机，夺天地造化。但在我看来啊，这终究是外物罢了。”
此言一出，青霞药宗方向传来几声不满的轻哼。
方振继续扬声道：“我玄阳宗所修炼，就是术！以神通法术入道，用术来证道！”
“要问什么是术？符箓是术，法诀是术，连那一招一式，全都是术之体现！”
他手捏法诀，指尖迸射出数道的火龙，在他身前盘旋飞舞，最终汇聚成一朵燃烧的火焰莲花。
“我们这些神通术法，精妙就精妙在能掌控，能变化！”
“那些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固然奇妙无比，但都是死物，哪儿比得上咱们修士千锤百炼，能随心所欲用的术法？”
火焰莲花在他掌心旋转，最后飞到天上变成烟花绽放。
“以法术沟通天地，引动万物为我所用，这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一术通，万法皆通！”
墨予尘眼底幽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术？他的九幽冥火，他的亡灵召唤，何尝不是一种术？
只是他的术，生于幽冥，染着血与怨。
江羡璃听着方振的言论，眉头轻轻蹙起。
她觉得这人言语太过锋锐，贬低他人之道来抬高自身，非君子所为。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那火焰莲花确实精妙，比起她初学乍练的几个小法术，不知高明多少。
她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看青芜。
青芜依旧平静，只是当那火焰莲花变成烟花时，她的连看都没看一眼。
方振阐述完毕，带着一丝自得走下高台。
玄阳宗的弟子们立刻爆发出喝彩，显然对他的表现极为满意。
“说得好！术法神通，才是大道！”
“哼，什么丹药草木，终究是小道，难登大雅之堂！”
这些议论清晰地传入附近修士耳中。
青霞药宗的几位女修面色有些难看。
其实她们明白，这些人哪是不认可丹药之道，只是年轻气盛，靠打压别人之道来抬高自己之道。
陆文柏摇了摇头，自此几百年前青霞宗衰落后，其他方面传承断绝后，他们便改名青霞药宗，以炼药为主。
如今，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里，这些大门派弟子个个年轻气盛，更是不把以炼药为主的青霞药宗放在眼里。
希望宗主能找些好苗子，振兴宗门吧。
紧接着，玉清门区域，一名身着白道袍的青年修士飘然上台。
他容貌清俊，气质沉静，与方振的锐气截然不同。
“玉清门，陈景。”
他声音温和，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方道友所言术法精妙，陈某亦有同感。”
“然而任何神通法术都有极限。我玉清门认为，阵法之道，方能真正沟通天地，引动规则之力。”
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身前虚空勾勒。
随着他指尖的移动，一道道淡金色的灵光轨迹在空中浮现，迅速构成一个复杂而玄奥的图案。
“此乃四象锁灵阵的简势。”
陈景指尖轻点图案中心，“阵法之基础，在于符文。符文承载大道之韵，沟通规则。”
“你看这乾位符文，引动天之阳气。这坤位符文，接引地之阴气……”
他一边解说，一边演示。
那虚空中的阵图随着他的讲解不断变化，时而光芒大盛，时而隐晦不明，真的在引动某种无形的力量。
“阵法，非一人之术，乃集天地之力，既能守护一方，亦能布下杀招。”
“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皆可为阵。天地规则无处不在，阵法便无处不在。”
陈景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以阵法为引，撬动天地为己用，才是是长久之道。”
台下不少修士看得目眩神驰，尤其是那些对阵法有所涉猎的，更是凝神细听。
江羡璃看得分外专注，瞳孔中映照着那变幻的阵图，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某种规律。
她想起看的那些杂书里，也有关于阵法的记载，只是那些文字描述远不如眼前所见这般直观震撼。
原来，灵气还可以这样运用，规则还可以这样引动。
“哼，装神弄鬼。”
玄阳宗方向，有人低声嘀咕。
“再精妙的阵法，布置起来也需时间，哪有法术瞬发来得直接痛快？”
“就是，若遇强敌，等你布好阵，黄花菜都凉了！”
玉清门的弟子闻言，立刻有人反唇相讥：“鼠目寸光！阵法之威，岂是尔等只会些皮毛术法之人所能理解？我宗护山大阵，化神真君亦难撼动！”
“强词夺理！实战之中，瞬息万变……”
眼看台下不同宗门的弟子又要争执起来，主持论道的紫霄宫长老轻咳一声，一股无形的威压扫过，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台上的人快看不下去了，简直是一群小孩子吵架，术与阵之间，本就没有高下之分，本身就同根同源。
陈景微微躬身，从容下台。
论道继续，气氛却因这接连的观点碰撞而愈发热烈。
有阐述符箓之道的，有分享御兽心得的，亦有专修神识秘术的修士上台，各展所长。
江羡璃听得如痴如醉，这些来自九州各地的天骄，所展现的道与法，为她打开了一扇扇全新的大门。
她甚至有种冲动，想把这些都学一遍。
就在此时，一股粗犷而野性的气息骤然弥漫开来。
万兽山庄的区域，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壮汉大步走出。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白玉广场似乎都微微震动。
“万兽山庄，狼啸！”
他声音如同闷雷，在广场上空回荡。
“俺们妖修，不像你们人族弯弯绕绕那么多！”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牙齿，扫视全场，带着一种原始的压迫感。
“血脉传承，便是吾道！先祖留下来的力量，就在这身血肉里！在我们那，强壮的，就能活下去，就能获得更多！”
“弱小的，就该被吃掉！这就是俺们妖族的规矩，也是这天地的规矩！”
狼啸猛地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发出咚咚的闷响。
“你们人族修士，讲什么感悟，什么规则，什么术法，俺听不懂，也不想懂！”
“俺只知道，拳头硬，就能撕碎敌人！”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才是道！”
他的发言，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广场上，许多人族修士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弟子，更是面露不愉和厌恶。
“简直是茹毛饮血的蛮夷之言！”
“毫无教化，野性难驯！”
“这等歪理邪说，也配称之为道？”
细碎的斥责声在人群中响起，虽然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场的修士何等耳力，狼啸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那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缓缓扫过那些发出声音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更加狰狞的弧度。
“怎么？不服气？不服气就上来跟俺打一场！谁赢了，谁的道就有理！”
高台上，几位元婴长老眉头微皱。
紫霄宫主持论道的长老面色沉了下来，但并未立刻出言制止。
仙门大会，本就容纳各方之道，
不管妖修的道，还是鬼修之道，亦是一种道。
赤阳门的钟离焰冷哼一声，她腰间的焚心鞭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发出一丝细不可闻的嘶鸣。
狼啸的话，简单粗暴，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辩驳的原始力量。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不同道途的碰撞，不仅仅是理念的差异，更是生存法则的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