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阳神色温和,耐心地解释道:“这就如同你初次坠入汹涌的江河,心中必然会涌起无尽的恐慌。因为你并非水中生灵,进入水中的瞬间,便打破了你所熟悉的生存环境。而地府,本就是亿万鬼魂栖息的幽冥之地,与人族生存的阳间截然不同,自然不适合人族久留。其实,这不过是一个习惯的问题罢了。倘若你自幼便在地府中成长,日后去到外界,反而会觉得那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话音未落,望舒的神念如一缕清风,突然传入周昭阳的脑海:“近期千万不可渡劫,我运用罗刹族的神秘秘术卜了一卦。你若在近期强行渡劫成神,会遭遇数次难以预料的大劫!”
周昭阳心中猛地一紧,连忙用神念回应:“我定会提前做好周全准备,若准备不充分,绝不敢贸然渡劫!”
就在二人神念交流之际,前方一座气势恢宏的长桥映入眼帘。那桥身蜿蜒伸展,足有十里之长,桥身宽阔无比。各个方向的鬼魂如同潮水一般,正朝着桥头汇聚而来,场面颇为壮观。
风潇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忍不住惊叹道:“这座桥好长好宽啊!” 她释放神念,看向桥的尽头。
周昭阳伸出手指,指着下方蜿蜒的道路,神色郑重地解释道:“新鬼魂所行走的这条路,无论宽窄长短,都被称作黄泉路。而前方这座桥,便是大名鼎鼎的奈何桥。当生命走向终结,生灵化作鬼魂后,便会踏上黄泉路,最终在奈何桥头聚集。过桥之后,会有阴司的相关职司对鬼魂进行审判,根据其生前的善恶行为,决定他们下一世的命运。阴府虽然在世人眼中声名不佳,常常被忽视,但它实则在阴阳两界中占据着至关重要的地位。它掌管着阴司,统辖着所有死亡生灵,拥有审判与执法的大权。若阴府处事不公,将会严重影响世人的善恶观念,进而危及人族的文化传承!”
风潇听了这番话,顿时觉得肩上沉甸甸的,一股强烈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她挺直腰板,眼神坚定地说道:“我们来到阴府,又有监察之责,正好借此机会,看看阴府行事是否公道。若有不公之处,我们定要杀一儆百,好好整治整治这股不正之风!”
周昭阳见状,无奈地摇头苦笑,语重心长地说道:“哪有你想得这般简单?要想彻查一件事,必须全面详尽。倘若有人精心设局,即便你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甚至记忆中留存的画面,都有可能是虚假的!有责任心固然是好事,但千万不可莽撞行事,遇到事情切不可轻易下结论!”
风潇认真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钦佩,道:“你懂得真多。对了,我们微服私访怎么样?”
周昭阳微微一笑,道:“好啊,我们可以幻化成鬼魂的样子,混在……”
“不行!” 周昭阳话未说完,风潇便急忙打断,皱着眉头说道,“鬼魂太丑了,我才不变,也不允许你变,想想都觉得恶心!” 她眼珠子一转,紧接着兴奋地说道:“我们隐身!这样既能不被发现,又不用变成难看的样子!”
……
在舒灵空间内,望舒正全神贯注地提升分身的修为。只见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双手不停地施展着神秘的法术。那道分身的境界极高,原先仅仅是道境,如今在望舒和舒灵的努力下,已经晋升至长生境大圆满。
望舒望着分身,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拭去额头上的汗珠,随后招呼舒灵,语气沉稳地说道:“你将众人先移去小府空间。”
舒灵没有多问,立刻施展法术执行命令。不一会儿,空间里的人,包括冥思和周德,都被顺利移到了小府空间。舒灵还特地跟小府交待了几句,确保众人安置妥当。
望舒给分身仔细整理完记忆,递给她一个魂包和玉简,神情幽幽地说道:“你是原先的望舒转世,没有女王的记忆,也没有女王的烦恼!我给你的魂包,你要在夫君成为人族巨擘时炼化!切记,千万不要提前炼化!这块玉简,等你见到夫君,就交给他!你去小府空间照看孩子,替下教父,让教父过来见我!”
分身恭敬地应喏一声,转身出了洞府。这时,舒灵现出身影,汇报道:“人皆转移完了。”
望舒放出神念,望着隐形藏在众多鬼魂中的周昭阳,长叹一声,脸上露出毅然决然的神色,道:“舒灵,咱们悄然离开,去轮回台!”
……
隐身的周昭阳和风潇,如同无形的幽灵,静静地跟着鬼魂们进入鬼衙,密切监视着鬼衙官员们办案的一举一动。
风潇眼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她急忙给周昭阳传音道:“官员对待平民十分苛刻,从律法条文来看,似乎并无不妥。但是同样的情况,若是发生在大家子弟身上,官员就会有意偏向,千方百计寻出各种理由,要么降低他们的惩罚,要么提高他们的待遇,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她气得小脸通红,双手紧紧握拳。
周昭阳传音回应道:“鬼衙关乎世人的未来,各大家族都派人暗中盯着,他们行事不敢太过放肆,这里也算是世间相对公正的地方了。这些鬼差,同样是娘生爹养,又怎能没有半点私心?他们或是出身大家族,或是大家族的羽翼,或与大家族沾些亲戚,而且他们心里清楚,大家族的眼线时刻都在盯着这里,又怎敢不给大家族子弟面子?若真秉公办案,他们的饭碗早就保不住了!”
风潇听了,顿时泄了气,兴致全无,传音道:“怪不得说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世间就没有公平的地方!” 说罢,她便转身往外走。
周昭阳见她离开,连忙跟了上去,传音道:“人族讲究人情,法外开恩在人族中被视为美谈,这很难说对错,它既是一种文化,也是人族的特色。但是在地府这里,就不该奉行人族这一套,应该严格按照制度办事。从地府大佬到最底层的鬼差,都换上铁面无私的人造鬼!你知道人造鬼吗?就如同合魂人一样,是人为合成出来的,他们的记忆里只有律法和公正,没有半点人情味,只有这样,地府才算得上是合格的地府,人族的风气也会因此大为改观!”
两人继续跟随鬼魂前行,风潇望着前方路侧一群身着鬼差衣服的美女,满脸惊讶地问道:“这些人族美女身着鬼差衣服,难道也是鬼差?地府怎么会用人族当差?!”
周昭阳笑着解释道:“那是孟婆的弟子,她长年累月待在地府,四处采集各种原料,炼制孟婆汤,还要负责分发孟婆汤,十分辛苦。女性天性爱美,上次大帝巡查地府,奖赏她的时候,她便提出了这个要求,说女性爱美,若是能变成人族美女的样子,即便办差再辛苦些也心甘情愿!”
风潇恍然大悟,道:“原来与大帝有关。那个是孟婆呢?”
周昭阳因为转世镜的事,此前做了大量功课,查阅了大量关于地府的资料,也见过孟婆的鬼画像与人画像。他放开神念,仔细打量着众多美女鬼差,片刻后摇了摇头,道:“不在。”
鬼魂群中,不时有人放声大哭。有的是痴迷于情,有的是眷恋骨肉亲情,还有的是不舍金兰之义,有不少人不愿喝孟婆汤,不住地央求那些美女鬼差。
那些美女鬼差常年在此,早已司空见惯,对这些鬼魂的央求理都不理。一旦拖延的时间长了,便直接上前,将鬼魂捉过来,强行灌下孟婆汤!
风潇见此情景,心中有些不忍,皱着眉头说道:“她们真是不通情理!”
周昭阳笑着说道:“看吧,人族讲究人情,现在的你就是个例子!你认为不合常规的事,在地府却是铁律!你若阻拦这些美女,照顾其中一人,让他带着记忆转世投胎,且不说利弊如何,单说有了这个特例,地府的律法权威就会受到挑战,地府的公平就会受到质疑,人族子民的顾忌也会受到怀疑。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影响却极为深远,对社会结构的破坏极大!”
风潇深以为然,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很快又发现了异常情况。少数鬼魂罪犯在鬼差的押送下,手执令牌,竟然直接过了关卡。这些鬼魂多数犯下大罪,本应押去地狱,可其中极少数鬼魂,过了关卡后,竟然在鬼差眼皮底下,公然脱离队伍,混入排队的鬼魂群中,通过轮回台转世!
“他…… 那个鬼魂犯人,公然逃跑,鬼差竟然装着看不见!这边的美女鬼差也看到了,竟然也装作看不见!” 风潇愣在原地,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满脸泄气地说道:“这特权真是无处不在!”
周昭阳笑着说道:“世间哪有绝对的公正?只要有当权者,就会维护自己人的利益。有人多占利益,自然就有人吃亏。只要修为有高低之分,人权存在不平等,族群有强弱之别,世间就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