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寂灭悲鸣”四个字,在万道之魇的意志中响起时,整个“永恒喧哗大阵”都仿佛活了过来。
它不再是一座单纯由法则和能量构成的囚笼,而是变成了一头饥饿了亿万年的、苏醒的远古巨兽。它那无穷无尽的躯体,开始向内坍缩,所有的混乱、扭曲、疯狂与恶意,都像是被一个无形的黑洞吸引,向着大阵的最中心,也就是秦无涯四人刚刚开辟出的那片“绝对静谧领域”,疯狂挤压而去。
那不是简单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更为根本的“概念”攻击。
如果说,之前的“喧哗”,是无数种乐器胡乱演奏出的噪音。
那么此刻的“寂灭悲鸣”,就是将所有乐器,连同演奏者,甚至连同“声音”这个概念本身,一同碾碎、压缩、提纯后,所形成的、足以抹杀“存在”本身的终极音符。
“咔嚓……咔嚓咔嚓……”
四人联手构筑的“静谧领域”,在那股恐怖的压力下,连一息都没能撑住便开始寸寸碎裂。
李剑心的“秩序之剑”第一个崩解,她感觉自己的剑心,仿佛被扔进了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粉碎机,那种构成她剑道的所有信念和感悟,都在被强行磨成齑粉。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金色的道血,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紧接着是药无尘的“慈悲之丹”,他的丹道本源在“寂灭悲鸣”面前,就像一颗暴露在烈日下的雪花,正在被迅速地蒸发。那种净化与超度的力量,在绝对的“终结”概念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魅影身后的魔神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随即轰然炸碎。她体内的正魔之力,彻底失控,在她经脉中疯狂冲撞,让她如遭雷击,整个人委顿了下去。
“噗!”
秦无涯的百劫战体,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迎来了“寂灭”之劫。他的肉身,不再是之前的崩解与重组,而是在被从最基础的粒子层面,一点一点地“抹除”。那种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从时空长河中抠掉的感觉,是一种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大恐怖。
完了。
这是四人心中,同时浮现出的念头。
他们引以为傲的道,他们刚刚才从“师尊的试炼”中领悟出的全新境界,在这真正的杀招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他们甚至连绝望都来不及升起,因为他们的意识,都快要被一同抹去了。
魔殿之中,万道之魇看着镜中四人那即将消散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快意的笑容。
“看到了吗,林逍!”
“这就是你插手的下场!”
“这就是你最得意的弟子们的……最终乐章!”
“好好欣赏吧!很快,就轮到你了!”
他已经准备好,在四个弟子被彻底抹除的瞬间,将这首“寂灭悲鸣曲”,通过他们与林逍之间的因果联系,直接轰进逍遥宗的后山!
他要让那个懒鬼,在睡梦中,被自己的杰作,彻底撕碎!
……
后山,桃林,摇椅。
林逍的梦,还在继续。
他梦见自己躺在空调房里,想看会儿电视,但遥控器却掉到了沙发底下。
他懒得去捡。
就在这时,那只该死的蚊子,又来了。
“嗡……嗡嗡……嗡嗡嗡……”
这一次,它不是在耳边飞,而是直接停在了他的鼻尖上似乎准备饱餐一顿。
那种细微的、带着震动的、痒痒的感觉,让林逍在梦中烦躁到了极点。
他本来就因为捡不到遥控器而有点不爽,这下更是被彻底点燃了。
“有完没完!”
他在梦里,怒吼了一声。
同时,他抬起手对着自己的鼻子,或者说,对着那只停在他鼻子上的蚊子,极其不耐烦地,挥了一下。
就像赶走一只苍蝇一样。
“滚。”
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充满了“嫌弃”与“烦躁”的念头。
……
就在这一瞬间。
在那个正在坍缩的、充满了“寂灭”概念的混沌空间中。
一股无法被观测,无法被理解,无法被形容的“东西”,降临了。
它不是能量,不是法则,不是大道,甚至不是意志。
它更像是一个……事件。一个既定的,“结果”。
这个“结果”就是——“滚”。
于是。
那首凝聚了万道之魇毕生心血,足以抹杀道祖,颠覆宇宙的“寂灭悲鸣”,在即将触碰到秦无涯四人的前一刹那,突然……就那么突兀地,向后“滚”了出去。
是的,就是“滚”。
它像一个被人一脚踹飞的皮球,以一种滑稽而狼狈的姿态,瞬间倒飞而出,沿途撞碎了无数正在坍缩的混沌法则,最终,狠狠地,撞回了“永恒喧哗大阵”的本源核心之上!
而那座由无数扭曲法则构成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永恒喧哗大阵”本身,也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从“存在”的画布上,粗暴地、不耐烦地,揉成了一团。
它没有爆炸,没有崩解。
它只是……被揉成了一个皱巴巴的、充满了裂痕的、可怜的“纸团”。
然后,这个“纸团”,也被赋予了“滚”的指令。
它带着那首反噬自身的“寂灭悲鸣”,以一种超越了因果的速度,朝着它的主人,万道之魇,呼啸而去。
魔殿之中。
万道之魇脸上的笑容,还凝固在那里。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充满了“嫌弃”意味的伟力,狠狠地撞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什么混沌邪魔,万道之魇。
他就是一只……苍蝇。
一只正在骚扰某个巨人睡觉,然后被巨人随手一巴掌扇飞的,可怜的苍蝇。
他那由混乱本源构成的神体,没有受伤。
他的道,也没有被磨灭。
但他整个“存在”,却被赋予了一个全新的“属性”——“正在翻滚”。
轰!!!
他连同他那座由骸骨与灵魂构成的魔殿,一同被这股力量,打出了这片混沌空间,像一颗被球杆击中的台球,翻滚着,旋转着,尖叫着,以一种极其丢人的姿势,瞬间跨越了亿万个星系,穿透了无数个维度,最终消失在了宇宙的尽头,不知滚向了何方。
整个过程,快到连一个念头的时间都不到。
而那片原本被“永恒喧哗大阵”笼罩的混沌空间,此刻,已经恢复了它原本的、永恒的死寂。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剩下秦无涯、李剑心、药无尘、魅影四人,还保持着之前那副准备慷慨赴死的姿态,呆呆地悬浮在原地。
他们的伤势,在“寂灭悲鸣”消失的瞬间,便停止了恶化。
但他们的思维,却彻底宕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