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冷星在讲述他自己的故事时,有意跳过了所有和爸爸有关的细节,特别是爸爸告诉自己的,有关他个人的经历。关于寄生兽的内容,白冷星也只是说出了两个保镖都知道的,共性的知识。
讲到自己接手了寄生兽捕捉大队这一段,他就停了下来,望向两名保镖:“后面的事,你们两个都知道了,我就不继续讲了。”
“对,后面我们三个就在共同的工作中认识了。”阿勇眼中浮现出血丝,“我原本以为,你和我们一样,与寄生兽有着血海深仇,但我是真没想到,你对寄生兽的态度竟然跟我们完全相反?”
白冷星闻言,皱起眉头:“我说了这么多,你竟然就是这样理解我的?”
“你想要我怎么理解你?!跟你一样,认那种怪物作爹?!”阿勇咆哮道,“抱歉,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和寄生兽和解!我只会见一只,杀一只!”
“阿勇!你先冷静一下!”阿忠眼见他的好友要和博士吵起来,赶紧将他按住,然后,他满脸歉意地望向白冷星,“博士,我挺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对不起,我真的无法和你共情。我的二叔一家都是被寄生兽害死的,如果我和你站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
白冷星嘴唇嗫嚅了一下,他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还有一点。”阿忠的表情透露出担忧,“你说你的寄生兽爸爸对你很好,会不会只是‘你以为’,其实他都是装的?”
白冷星望着他,淡淡地说:“寄生兽就算骗人,也比不过人类骗人的水平,人类才是最喜欢斗心眼,花花肠子一堆,擅长欺骗别人感情的生物。”
对于不擅长人际关系的白博士来说,与同类相处总是磕磕绊绊,一直不停地得罪人。
反倒是寄生兽,他们的认知里只有“自己人”和“敌人”两个选项,没有中间项,关系好与坏都一目了然,容易辨别。
一旦被寄生兽认定为“自己人” ,和他们相处起来,会比跟人类更轻松。
阿勇听了白冷星的话,突然冷嗤一声:“那你告诉我,你那个怪物爹现在在哪?他应该知道你被捉了吧?为什么不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白冷星听得心头火起,怒瞪着阿勇,出言驳斥:“他不来救我一定有他的考量。你既不理解我,也不了解他,你给我住口!”
“怎么还急眼了?被我说中了?”阿勇抓住机会挖苦,“我看你就是被对方当成了弃子!那只冷血野兽抛弃了你,你在他眼里屁都不是,最多算作食材!”
白冷星忍无可忍,要不是他打不过阿勇,他一定扑上去狠狠掐住对方的脖子。
阿忠在一旁劝说:“博士,你现在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寄生兽的情报都说出来,说不定还能换来坦白从宽,莫要一直错下去了。”
白博士却冷声反问:“你如何就认定我错了?万一是你们错了呢?”
阿勇听不下去了,他制止了同伴继续说下去:“阿忠,你不要再跟这认贼作父的家伙废话了!以后他走他的独木桥,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
白发青年也冷笑着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赶紧滚吧!”
阿勇冲到牢房门处,努力摇晃着铁门栏杆,大声喊道:“狱警!重申一下,我们不是白冷星的共犯!我们要求出去!”
狱警听到了喊声,就走了过来,隔着牢门了解了情况,通过对讲机向监狱长进行了汇报,得到了上级的指令后,就将阿忠和阿勇带出了牢房。
白冷星望着这二人远去,低头苦笑一声:“果然呐,没有一模一样的经历,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
他觉得身心都疲惫无比,干脆躺到牢房的单人床上,闭上眼睛,通过回忆那些美好的片段,来冲淡因为与朋友割席而产生的苦痛感。
他想到在皓城抓捕寄生兽那次,总部突然召他回去,老领导高程告诉自己,有同事在执行任务时,调取到了一段监控镜头拍摄的画面,画面中只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但是对方有一根长极地面的马尾辫,跟他描述的特征很像。
白冷星一听,立马就带领队伍返回了彤城,他反复查看着这一小段监控画面,激动得热泪盈眶,那个马尾长辫,错不了,绝对是他!
这么多年,他辗转各地,一听说有寄生兽的消息就第一个带队冲过去,处处身先士卒,就是想知道对方是不是爸爸,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终于,这次有了眉目,白冷星判断对方是故意现身,还会再次出现在附近,于是他果断决定留下,而且还想办法支走了其他队员,并且没有带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冷星在焦急的期盼中,看着月亮逐渐升高,悬挂在夜空。终于,熬过漫长的等待后,他再次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的外型与记忆中的完全一致,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停滞了一般。白冷星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生怕一眨眼爸爸就会再度消失不见。
寄生兽爸爸也注意到了白冷星,他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迟疑了一下,似乎不太确定眼前的人就是白冷星,然后轻声喊了一句:“小白?”
白冷星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一阵激动,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喉咙有些发紧地回答道:“是我。”
寄生兽爸爸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惊喜的神色,但这种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愤怒取代了喜悦。
就在白冷星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寄生兽瞬移出现在他面前。他脑后的长辫如同有了生命般动了起来,瞬间化成了一条粗壮有力的触手,紧紧地勒住了白冷星的脖颈。
白冷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的身体被高高地提起,脚尖只能勉强碰到地面,根本无法完全支撑起身体的重量。
寄生兽的触手越收越紧,白冷星顿时感到呼吸困难,他的脸色涨得通红,双手胡乱地挣扎着。
只听对方咬牙切齿地说:“寄生兽捕捉大队的带头人竟然真的是你?!我之前听皓城的部下提到白冷星这个名字,以为只是重名。你真该死!早知如此,我当年就不该放过你,应该直接吃了你!”
白冷星持续感受着窒息的痛苦,他的大脑开始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意识到,不行,再这么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他面色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使出全身力气,双手紧紧抓住那根粗壮的触手,想要将其掰开。然而,尽管他已经竭尽全力,触手却依然如同钢钳一般,纹丝不动。
由于缺氧的痛苦,他的身体开始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涌出。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仿佛是他内心绝望的写照。
在极度的痛苦中,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爸……”
这个字虽然微弱得几乎听不清,但是就在他发出这个音的瞬间,缠住他脖子的触手蓦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根触手竟然缓缓地松开了一些,原本紧绷的压力也随之减轻。
“好,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随着这声音的落下,那根触手终于彻底放开了白发青年。他像失去支撑的木偶一样,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他大口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仿佛刚刚从死亡的边缘被拉回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
白冷星把气喘匀了,才开始解释:“您当年一走了之,我不知道去哪找你,只能出此下策。
我想着,可以借助研究所的力量,比我一个人寻找你要高效得多。
或者,我造成的影响足够大,能引起你的关注,这样也许你就能来找我了,就像现在这样。”
“说得好听。”寄生兽责问,“你为了找到我,就杀了我手底下那么多部下,你觉得我还会原谅你?”
白冷星说出他的考量:“我杀死的都是战斗力不怎么强,或者没什么脑子,只会拖整个寄生兽族群后腿的寄生兽个体。
厉害一点的寄生兽我都是赶在其他同事前捕捉他们,把他们养在容器中,保留他们的性命。
整个捕捉大队,其他队员都是直接把寄生兽打死,只有我尽量活捉,因为我知道,爸爸很在意同类中的强者。”
听了白冷星的话,寄生兽双臂抱肘,长辫也完全收回至身后:“继续说,我听着。”
“我想,我做了领头人,就可以决定捉到的寄生兽的生死,至少要赶在捕捉大队其他人找到您之前,先一步找到您。这样我就可以在人类的枪口下保护您了。”
说这句话时,白冷星的表情无比认真,显示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并非为了活命而乱编。
“你想保护我?”原本怒气冲冲的寄生兽突然笑了,“小白,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不需要人保护,能杀死我的人类,目前还没出生!”
“我知道爸爸很强。可是,人类对寄生兽的研究越来越详实了,武器更新换代也很快!”
白冷星看寄生兽爸爸又不说话了,担心他还在气恼,连忙说:“我可以把自己捉的寄生兽都放了,然后我自己辞职。”
“不。”寄生兽阻止了他,“你就留在那个位置上,给我当个内应吧!如果你辞职,那个位置还会安排新的人上,与其换成他人,还不如是你。”
白冷星立刻答应下来:“好。如果人类有什么针对寄生兽的行动,我可以提前通知你们。
不过,我从皓城回来后,高层说我失职,现在差不多被架空了,职权范围没有以前大了。”
寄生兽听了就说:“既然你在人类社会干得不痛快,干脆加入寄生兽组织,跟着我干!”
“啊?”白冷星瞪大了眼睛。
寄生兽望向他:“怎么,你不愿意?”
白冷星实话实说:“恕我直言,除了爸爸,我对其他寄生兽,没有任何感情,帮您没问题,但是您让我为整个寄生兽组织效力,我……”
寄生兽似乎很肯定对方未来的路:“小白,你是我养大的,我了解你,人类社会的氛围并不适合你,我这边才更适合你发挥自己全部的能量。你早晚会选择我这边的。”
白冷星默默无言。
“我知道,一旦选择站寄生兽这边,你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再也无法返回人类那边了。所以,我给你时间犹豫。”
寄生兽说完了这些,就换上了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就好像他想分享自己的快乐,
“这些年我辗转各地,把国内各个城市,国外各个国家的寄生兽都联系起来了,人类那边,除了你,也有几个有实力的人自愿加入。
我一手打造出了属于自己的寄生兽王国,现在还差一步,爸爸需要你的帮助,爸爸知道你有这个实力。如果你愿意加入,你和那些人类的地位都不一样。”
白冷星震惊地听着还有其他人自愿加入寄生兽组织,爸爸的每句话都直击他的心灵,带着巨大的蛊惑力。
这之后,白冷星的内心就一直处于挣扎状态,一边是全体人类和他自己奋斗至今所换来的所有,一边是唯一的家人和未知的未来。
他会给爸爸透露人类那边的动向,但也会帮助人类抓一些无关痛痒的普通寄生兽,甚至研究出一种独特的物质可以当作疫苗注入人体,能让人肉产生令寄生兽反胃的信息素,试图帮助人类与寄生兽共存。
直到老领导高程拒绝了那种疫苗的最初版,他才彻底下定决心,给爸爸打去电话,告诉他,自己决定好了。
对方在电话那端开怀地笑:“小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我这边。”
他笑了好一阵才停下:“哦,对了,爸爸有新名字了,叫卿宇辰。你在我部下的面前,要喊我‘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