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的锈迹在林郗掌心留下一个血红色的印记，形状像一扇微缩的门。他盯着休息室墙壁上新浮现的血字，那些笔画仿佛用挣扎的手指硬生生抠出来的。
\"记忆坟场？\"乔家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调平坦得不像疑问。
林郗转头，发现她的右眼窝里嵌着一枚象牙白的骰子，随着眨眼轻轻转动。这是赌场游戏的后遗症——本该消失的伤口，却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留存下来。
\"字面意思。\"齐夏擦拭着完全变成黑色的眼镜，\"我们要挖出自己的尸体。\"
他说这话时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讨论早餐吃什么。林郗注意到他的影子比常人淡得多，在灯光下几乎透明。
休息室的衣柜自动打开，里面挂着三套粗布工作服，旁边摆着锈迹斑斑的铁锹。最引人注目的是每把铁锹柄上刻着的名字——不是他们现在的名字，而是完全陌生的称谓。
林郗拿起刻着\"陈默\"的铁锹，金属传来刺骨的寒意。
\"这不是我们的工具。\"乔家劲皱眉，她分到的铁锹刻着\"杜小鸥\"。
齐夏已经穿好工作服：\"当然不是。是前几轮'我们'用过的。\"
林郗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黑色镜片转向他：\"猜的。\"
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杂音，人羊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第六日游戏开始。找到自己的坟墓，取回记忆。警告：不要被过去的自己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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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场比想象中辽阔。
无数墓碑整齐排列，延伸至浓雾深处。每块碑上都贴着照片——有些已经泛黄剥落，有些却新鲜得像是昨天才拍摄。林郗蹲下来读最近的一块：
\"林郗，第九十八轮参与者。死亡方式：自愿成为乌鸦。\"
照片里的他左眼被缝线封住，右肩站着一只漆黑的渡鸦。
\"看来你试过很多次了。\"齐夏站在身后说。
林郗握紧铁锹：\"而你一直在阻止我。\"
黑色镜片闪过一丝反光：\"我只是在履行职责。\"
远处传来乔家劲的惊呼。两人赶过去时，看到她正对着一块无字碑发抖。铁锹刚碰到地面，碑上就浮现出血字：
\"乔家劲，第九十九轮。死亡方式：成为荷官的一部分。\"
泥土自行翻涌，露出一具穿着红色晚礼服的骸骨。头骨右眼窝里卡着一枚骰子，和现在的乔家劲一模一样。
\"这是...未来的我？\"她声音发颤。
齐夏突然用铁锹击碎那头骨：\"时间在这里是循环的。\"
骸骨碎片中滚出一颗玻璃珠，里面封存着一段动态记忆——画面里的乔家劲正把匕首刺入林郗的后背。
现世的乔家劲踉跄后退：\"不可能！我绝不会——\"
\"你会的。\"齐夏轻声说，\"当必须在同伴和自己的生存之间选择时，所有人都会。\"
林郗默默走开，继续寻找自己的坟墓。雾越来越浓，墓碑上的照片逐渐变成他熟悉的面孔——韩萌萌、李明、那些死在之前游戏中的人。他们全都睁着眼睛，照片里的视线随着林郗移动。
第七排第四块碑突然渗出鲜血。碑上照片是林郗穿侍者制服的样子，死亡原因是\"发现真相\"。刚挖开一寸，泥土里就伸出无数苍白的手抓住铁锹。其中一只手上戴着乌鸦戒指。
\"需要帮忙吗？\"齐夏的声音从极近处传来。
林郗猛地转身，铁锹横在胸前：\"你到底是什么？\"
黑色眼镜滑下鼻梁，露出齐夏真正的眼睛——没有虹膜和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星云：\"我是终焉之地的守门人，也是第九十九个齐夏。每次重置，我们都会更接近完美容器。\"
雾中突然冲出十几个戴金丝眼镜的人影，全都长着齐夏的脸。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但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好奇心。\"
林郗后退时踩到什么东西。低头看，是半张被血浸透的纸，上面写着：
\"真正的齐夏在控制室。杀死所有冒牌货。\"
最年轻的齐夏复制体突然抽搐起来，黑色物质从七窍涌出：\"你找到了不该找的东西...\"
所有复制体同时扑来。林郗挥动铁锹击碎最先冲来的三个，颅骨爆裂声像是摔碎了一筐鸡蛋。第四个咬住他的肩膀，牙齿陷进锁骨时，一把铁锹从它太阳穴贯入。
乔家劲拔出武器，骰子眼疯狂转动：\"我相信现在的你。\"
两人背靠背作战，复制体的残肢很快堆积成小山。最后一个齐夏倒下前，黑色镜片映出林郗身后的景象：\"她...从来...没站在...你这边...\"
铁锹刺穿它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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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重新降临坟场。乔家劲突然跪倒在地，骰子从眼窝掉出，露出底下新生的眼球——湛蓝得不似人类。
\"记忆...回来了...\"她痛苦地抱住头，\"我确实杀过你...很多次...\"
林郗捡起那枚骰子，发现每个面上都刻着不同的死亡场景。其中一面显示乔家劲用玻璃片割开了他的喉咙。
\"为什么？\"
\"因为齐夏承诺让我真正复活。\"她的新眼球渗出蓝色液体，\"我早就死了...在进入终焉之地前...车祸...\"
泥土突然翻涌，一具新的棺材破土而出。透过玻璃棺盖，能看到里面躺着穿病号服的乔家劲，胸口插着输血管。
\"这是我的原始尸体。\"现世的乔家劲抚摸棺木，\"每轮游戏都在消耗保存液...\"
林郗想起乌鸦林郗的话：\"所以终焉之地在收集什么？\"
\"痛苦。绝望。特别是...\"她突然掐住林郗的脖子，\"背叛产生的能量！\"
玻璃棺爆裂，原始尸体睁开眼睛。两个乔家劲同时大笑，声线逐渐同步：\"我们找到最优质的燃料了——穿越者的灵魂特别耐烧！\"
林郗挣扎着摸到那枚锈硬币，按在乔家劲眉心。尖叫声中，她的皮囊像蜡一样融化，露出底下由蓝色输血管组成的本体。
铁锹斩断主要血管时，整个坟场开始崩塌。墓碑倒下的地方露出金属地板，原来这里只是巨大设施的一层。齐夏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没用的...控制室在...\"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林郗坠入黑暗前，看到最后一块完好的墓碑上写着：
\"林郗，第一百轮。死亡方式：成为新的守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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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林郗躺在医院病床上。窗外阳光明媚，护士笑着说他是车祸幸存者。直到换药时，他看见护士手腕上有终焉之地的编号纹身。
镜子映出的影像比他慢半拍眨眼。
床头日历显示的时间，比他记忆中的车祸日早了三年。
广播突然自行开启，传出人羊愉悦的声音：
\"第七日游戏：角色扮演。这次你当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