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想到他竟然三十多了还没有结婚。
“这么好的条件，怎么拖到现在？”江母忍不住问。
赵婶子叹了口气：“还不是被他爹的病耽误的，前些年为了给他爹治病，家里欠了一屁股债。”
“后来他爹还是走了，那孩子硬是咬着牙，一边干活一边还债，生生把自己耽误了。”
她说着抹了抹眼角，“去年刚把债还清，这不就想着给他成个家，可到了这个年纪哪那么好介绍。”
正说着，江阔端着盘炸酥肉走过来：“娘，赵婶，你们咋光说话不吃菜？”
他看了眼两人红红的眼圈，顿时紧张起来，“出啥事了？”
“没事没事，我跟你娘说闲话呢。”
赵婶子趁机打量江阔，突然笑道，“你还记得我家伟华不？”
江阔一愣：“赵伟华？当然记得！”
江宽这时候也走了过来，说道：“前几个月我在公社还碰见他了，听说他现在可出息了，好像是在公社当工人吧？”
“是啊，在农机站当工人。”
“那是挺厉害的，”江阔说道，“好久都没见过他了，什么时候他再来一定让他过来家里喝酒。”
赵婶子笑着点头：“行啊，我下次见到他一定跟他说。”
赵婶子和江母交换了个眼神。
“老姐姐，你看……”
江母望着远处正在给江昭夹菜的江敏，沉思片刻：“这样，我先跟敏敏透个风，要是她愿意，就让伟华来家里吃饭，就当是……就当是看看老同学。”
见江母终于松口了，赵婶子喜得直拍大腿，这回看那混小子还怎么拒绝。
“好好好！我这就去……老姐姐放心，就说是来走动走动。”
两人正说着，江大河醉醺醺地说道：“你们娘俩嘀咕啥呢？菜都凉了！”
“吃吃吃，你吃你的呗，管我做什么。”
赵婶子冲江母使了个眼色。
江父狐疑地看着老妻：“你俩搞什么名堂，嘀嘀咕咕商量些啥呢？”
“没啥，”江母轻声说，“你赶紧去敬酒吧，这事儿现在不能说，等夜里我再跟你商量。”
闻言江父只好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
……
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江阔和沈星垂给每个离开的乡亲们发喜糖。
花花绿绿的水果糖用红纸包着，每包两颗，算是补上结婚时的喜糖。
“阔小子有福气啊，媳妇又俊又贤惠，马上就要当爹了！”
“闺女，有啥不懂的就来问我，我接生过十几个娃呢！”
“就是就是，有什么事儿就喊一声就行。”
“好的，谢谢大家。”
江阔和沈星垂一边发喜糖一边道谢。
就连余庆国临走时，江阔也塞给他两包糖：“给你家娃带回去。”
余庆国红着脸接下。
把大家送走，江家人累得东倒西歪。
江父瘫在椅子上直喘气，江母揉着酸痛的腰，连平日里精力最旺盛的三个小的都蔫了。
江小福趴在李建梅腿上打瞌睡，江昭和江小花头靠着头，坐在门槛上直揉眼睛。
“总算忙活完了，”江阔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比在部队拉练还累人。”
沈星垂笑着给他擦了擦汗：“快去洗把脸吧，一身的酒气难闻死了。”
江阔赶忙低头闻了一下，确实是一身的酒味儿。
自从怀孕以后，沈星垂就对各种味道十分的敏感，江阔怕她闻着不舒服，赶紧打了一桶水去洗澡。
江宽和江广两兄弟正忙着把借来的桌椅往各家送。
江敏强打精神，和李建梅一起收拾碗筷。
“都别忙了，”江母站起身，“剩下的明天再收拾，今天都早点歇着。”
江父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老婆子，你刚才说要跟我商量啥事？”
江母看了眼正在哄孩子睡觉的江敏，压低声音：“回头再说，先让孩子们休息。”
晚上下了点面条吃过以后，江家人各自回屋休息。
江家小院终于恢复了平静。
月光洒在新洗的被单上，沈星垂靠在江阔肩头，轻轻摸着肚子：“今天真热闹。”
江阔握住她的手：“等咱们闺女出生，办满月酒的时候更热闹。”
沈星垂轻轻捶了他一下：“你就这么确定是闺女，那要是儿子呢？”
“……”
江阔：“媳妇儿你好歹让我多幻想一段时间。”
要是儿子还能怎么办？
养着呗！
怎么说也是亲生的，还能给扔了吗？
江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是儿子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下一个必须是闺女！”
沈星垂气得拧了他一把：“你想得美，不过江团长没想到你还挺重女轻男啊？”
江阔不但不以为耻，反而骄傲地昂起脑袋：“那当然，臭小子能有我香香软软的小闺女好吗？”
他边说边夸张地比划着，“到时候我闺女肯定像你，大眼睛白皮肤，扎两个小辫子……”
“得了吧！”沈星垂撇撇嘴，转身就要躺下，“我看你就是想找个理由宠闺女。”
江阔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回怀里，下巴抵在她肩窝处蹭了蹭。
“媳妇儿，今天也算是咱俩的新婚夜吧？”
沈星垂被他这厚脸皮的话惊得瞪圆了眼睛，扭过头看他。
“江阔同志，请问你这是要过第几个新婚夜了？”
“嘿嘿，”江阔笑得一脸狡黠，“领证那天是新婚夜，今天算是咱们的喜酒，今天晚上当然也是新婚夜了。”
“去你的，”沈星垂红着脸捶他，“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羞没臊的，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厚了？”
江阔趁机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理直气壮道：“跟自己媳妇儿要什么脸皮？”
说着手已经不老实地往她腰间探去。
“别闹！”沈星垂赶紧按住他作乱的手，“小心孩子……”
“我有分寸，放心吧，就亲一会儿，”江阔压低声音，热气喷在她耳畔。
沈星垂赶紧往被窝里缩：“我困了，要睡觉。”
“媳妇儿……”江阔可怜巴巴地拽她被子，“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你忍心让我独守空闺？”
江阔是懂得怎么拿捏沈星垂的。
沈星垂这个颜狗，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顶着这张阳刚帅气的脸蛋，做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那就亲一会儿，不许乱来。”
江阔立刻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地把人搂进怀里，“好，就亲一会儿。”
反正他又没说亲哪里，亲多久……
沈星垂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很快就明白什么叫悔之晚矣。
……
而此时东厢房里，江敏轻轻拍着熟睡的江昭，望着窗外的月光出神。
今天赵婶子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娘也总是欲言又止。
她摇摇头，把这些念头赶出脑海。
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
江父江母的屋里还亮着油灯。
“啥？给敏敏说亲？”江父一激动，声音都提高了，被江母一把捂住嘴。
“小点声，”江母瞪他一眼，“就是先相看相看，又没定下来。”
江父皱着眉头想了想：“赵伟华那小子……倒是老实人，但现在不是好时候，敏敏这才刚离婚多久，就开始先看人家了？”
“那怎么了，难道还让我女儿给李家那个腌臜货守着不成？”
江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事情才过去没多久，敏敏怕是还没从过去的那些事里面走出来，估计不愿意这么快就再嫁。”
江母叹了一口气：“你这话说有道理。”
“那要不就再等等？”
“这事儿怎么能等呢，好人家是那么好找的？尤其像咱家敏敏这样的二婚还带着一个孩子，以后更不好找。”
“那你说怎么办？”江父也发愁得很。
江母仔细想了想说道：“我看不如这样，赵伟华跟咱家几个儿子都有交情，让他上门来做做客，看敏敏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要是敏敏不排斥，赵伟华也愿意再等一段时间那最好，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江父点了点头：“这样也行吧。”
……
赵婶子挎着竹篮，里面装着还冒着热气的鸡汤，一路穿过公社农机站的大院。
几个正在检修拖拉机的工人见了她，都笑着打招呼：“赵婶，又来给伟华送好吃的啦？”
“可不是嘛，”赵婶子笑呵呵地应着，“这孩子整天就知道忙工作，饭都顾不上好好吃。”
走到农机站后面的家属区，赵婶子在一间小平房前停下。
她从兜里掏出钥匙，一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气得直摇头。
椅子上堆着换下来的工作服，桌子上散落着螺丝刀、扳手之类的工具，床上的被子胡乱卷成一团，地上还丢着几双沾满油污的袜子。
“这臭小子，三十多岁的人了，屋里还跟狗窝似的！”
赵婶子把鸡汤放在唯一干净的灶台上，挽起袖子就开始收拾。
赵伟华忙着上班，平时也没什么时间收拾家里。
赵婶子心疼自己这个侄子，偶尔有空会给他送些吃的过来，顺便给他把家里收拾一下。
正收拾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赵伟华拎着饭盒推门进来。
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个子高高瘦瘦的，浓眉大眼，就是皮肤被晒得黝黑，工装裤上沾满了油渍。
看见赵婶子，赵伟华顿时愣住了：“姑？您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这屋都能养耗子了！”
赵婶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饭盒上，“又打了些什么，不会又是馒头咸菜吧？”
赵伟华讪笑着把饭盒藏到身后：“馒头吃了顶饿。”
“那玩意儿顶饿也不能顿顿吃呀。”
赵婶子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你这么节省攒那么多钱来干什么，又不娶媳妇又不生孩子，钱留着能下崽儿啊？”
赵伟华被骂也只能呵呵笑。
虽然赵婶子言语间责怪，实际上满满的都是心疼。
赵伟华打小就没了娘，后来他爹生了大病没两年也走了，给他留下一屁股的债。
从那个时候开始，赵伟华就开始努力赚钱还债，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现在债还完了，他还是保持着以前那个节省的习惯，手里赚着钱也不知道好好对自己。
教训了他很多次，他每次嘴上答应的快，可就是不改。
赵婶子抢过他手里的饭盒，生气的丢到一旁，然后把自己带来的饭盒拎去厨房。
很快鸡汤的香气立刻飘满屋子。
“赶紧洗手吃饭，我给你收拾完就走。”
赵伟华乖乖去洗手，回来时看见姑姑正抖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
突然想起什么，慌忙冲过去：“姑，这个我自己来！”
赵婶子眼疾手快，已经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
“这是……”赵婶子眼睛一亮。
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可不等赵婶子看清照片上的小姑娘究竟是谁。
赵伟华一把抢过照片塞进兜里，支支吾吾道：“没谁……是别人放我这儿的。”
赵婶子满脸怀疑的看着他：“真是别人放你这儿的？”
“嗯……”
赵伟华立马点头，一双眼睛到处乱瞟，心虚得根本不敢看赵婶子。
对于自己这个侄子是个什么德性，赵婶子再清楚不过，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在说谎。
“难怪我之前给你介绍那么多人你全都给我搞砸了，原来不是人家看不上你，是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人了。”
赵婶子伸手在他背上重重大了一巴掌，“你这个死小子，有了喜欢的女同志不早说，害得老娘到处给你介绍人。”
“……”
赵伟华尴尬地挠了挠头，“姑，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早就说了我不会结婚的。”
“为什么不结婚，”赵婶子顿时气的不行，“以前你没喜欢的女同志就算了，现在有了为什么还不结婚？”
看着赵伟华一脸沮丧，赵婶子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是不是人家女同志没看上你？嫌咱家穷了？”
“……”
赵伟华：“没有，姑您别瞎想。”
赵婶子一把拽过赵伟华的胳膊，硬是把他按在凳子上坐下。
\"你个臭小子，今天必须把话给老娘说清楚，要不然你就别去上班了，什么时候说清楚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