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松了紧,紧了松。
好半天才克制住把砚台咋出去的冲动。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
他就那样毫不避讳地把“晚晚”两个字说了出来!
当他是个死人吗?
陆行简冷笑:“何必多此一举?”
“等我死了,你不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照顾她?”
萧彬眼神坦荡:“一码归一码。”
陆行简猛地拍桌子,“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萧彬唇角勾起几分讥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滚,滚回蔚州卫!”
萧彬滚了。
没多久,传来仇钺的“捷报”。
只是,这捷报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仇钺率军在万全和鞑靼交战,斩首三级,获马十匹,器械杂畜数千。
代价却是,阵亡官员二十余人,马一百四十余匹。
陆行简还是下诏赏赐。
只是,京城中的讥嘲之声越来越盛。
仇钺在诸将中以智勇着称,所谓捷报,损失是收获的十倍!
这对朝廷的御寇信心是个巨大的打击。
众人皆讥嘲仇钺是个废物将军。
然而。
一封带血的密信送到陆行简案头时,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信里写的是一名大夫的履历。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大夫曾是洛神医的师弟。
为了避免这名大夫死在鞑靼手里,仇钺他们才有了这么巨大的损失。
陆行简没想到,萧彬这个混蛋,被他轰出京城还在努力替他寻找解药。
他对萧彬的态度又复杂了一层。
如果他们没有爱上同一个女人,他可能会和萧彬成为朋友。
这个男人冷静,沉稳,理智,不达目的不罢休。
比起愣头青的顾子钰,更能赢得他的尊重和欣赏。
只是,觊觎自己女人的男人,他实在放不下戒心。
陆行简把这封信拿去给苏晚晚看。
“你说,我给萧彬赏点什么好?”
苏晚晚却对这封信充满疑惑“这个大夫是要做什么?”
陆行简摸了摸她的头。
失忆的晚晚就像个呆呆的小傻瓜。
思忖再三,他还是把晚晚中毒、他中毒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还有晚晚去狼山解毒、被他射中一箭重伤后失忆的事都讲了一遍。
苏晚晚捂住胸口。
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
胸口好像又有利箭刺入的痛感。
她的脑海里闪过刘七那张大惊失色的脸。
和刘七躲避追杀的情形也悉数翻滚涌入脑海。
“刘七?”
陆行简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想起这个人。
如果不是刘七,晚晚不会被他射中,不会落成现在这副模样。
如果说,他对萧彬是嫉妒。
对刘七则是复杂的恨意。
他也没想到,以前他压根没放在眼里的一个江湖混混,居然有那么大的能量,搅得长江以北风起云涌,三年战乱。
更没想到,他和晚晚的生死,最后系在这样一个人手中。
“他死了。”陆行简不肯多说一个字。
苏晚晚大脑里巨大的信息在碰撞,一时间头晕眼花有些恶心。
却还是抓住了最关键的信息,“你的毒还没解?”
……
仇钺的异常举动也引起了鞑靼那边的警觉。
为了追踪那位大夫的踪迹,鞑靼铁骑甚至进入蓟州大青山口。
蓟州是京城周边的最后一道防线。
尤其可见,鞑靼的势力已经相当猖狂了。
进入十月,大同宣府下雪了。
鞑靼各部也退回草原,为扛过长达七个月的冬天做准备。
仇钺带着京军班师回朝。
经过一年的休生养息,朝廷稍稍缓了点元气。
李东谦的余党被贬的贬,致仕的致仕,朝堂也日益清明,不再有一手遮天的大权臣为非作歹。
只是皇帝登基多年,后宫空虚,皇嗣空悬,不多宗藩又起了歪心思。
当年宋仁宗做了四十多年皇帝,膝下无子,把宗室里的一个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当养子,养子还娶了曹皇后的侄女儿。
因此还有“天子娶媳,皇后嫁女”的说法。
宜兴大长公主这个害得苏晚晚差点死掉的始作俑者,就吊着一口气没死。
陆行简毕竟是天子,他入口的药需要先进行试验。
宜兴大长公主就成了试药的倒霉蛋之一。
就连远在常德府的荣王也得赠新制解药。
宜兴大长公主却得寸进尺,生怕自己死后被陆行简暴尸荒野,恳求朝廷现在就给他造坟。
这么无礼的要求怎么可能会被允许?
陆行简思虑再三,索性连试制的解药也不给宜兴大长公主用了。
“这个老妖婆,一旦用了药,真的解了她的毒,岂不便宜了她?”
苏晚晚:“她可是你姑祖母。”
“祖母也不顶用。”陆行简态度坚决,“这些老妖婆,个个为老不尊,总想占便宜拿捏我们。”
“不给她上脸的机会。”
“可我们得尽快试药,尽快把你体内的毒解了才行。”
当年洛神医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有试药环节,倒是庆幸把苏晚晚救活了。
现在这个请回来的钟大夫,一是自己没那么大的把握,二是陆行简没有到命悬一线的地步,如果能做足充分准备,自然更加稳妥。
钱柠来报,说宁王请求,可以把宁王世子过继给皇帝。
陆行简无语。
“我看起来像绝嗣的人?”
钱柠不敢接话。
可你有儿子也藏着掖着,不敢示人呐。
别人又不知道你有儿子。
陆行简下定决心,“等开春,新年大朝会,就把衍哥儿的身份昭告天下。”
钱柠眉心一跳:“此事最好与王家、张家都提前打好招呼。”
要不然两宫执意反对,质疑衍哥儿的血脉,这个疑点就沾在身上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陆行简给钱柠悄悄吩咐了几句。
钱柠脸色越来越凝重,称是退下。
皇上也太狠了。
明明有求于人,还要让他找王家和张家的把柄,从而拿捏这两家。
有些事,行得正,名正言顺,自然就要顺利许多。
当然,衍哥儿是他徒弟,衍哥儿的皇子身份一旦明确,对他有利无害。
衍哥儿自己却不乐意。
他不想过爹娘这样的日子。
“娘亲,我不要,我就不要!”
“你让砚哥儿来做皇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