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掌控运河漕运的庞然大物,势力遍布沿岸各府,帮众数万,鱼龙混杂。临州分舵舵主姓赵,人称“分水犀”赵天霸,是个豪爽中带着精明的江湖汉子。据说他早年曾受过沧溟派帮主萧远山的恩惠。
沈千帆显然与漕帮有些渊源,他带着萧清漓姐弟和重伤的贺连城,通过隐秘的渠道,避开了东厂可能的眼线,悄然来到了临州漕帮分舵所在的“运通”货栈后院。
赵天霸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面膛黝黑,双目炯炯有神。见到沈千帆,他显得很热情:“沈老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几位是?”他的目光在萧清漓姐弟和贺连城身上扫过,尤其在贺连城那标志性的独眼和鱼竿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沈千帆抱拳道:“赵舵主,事急从权,冒昧打扰。这几位是在下路上结识的朋友,正被东厂鹰犬追杀。贺老英雄为保护他们身受重伤,客栈已不安全,不得已,特来叨扰赵舵主,求个暂时的庇护之所。”
“东厂?”赵天霸脸色凝重起来,他再次看向贺连城,“这位老英雄…莫非是当年沧溟派萧帮主座下,‘独钓寒江’贺连城贺爷?”
贺连城靠在椅子上,喘息着抱拳:“正是老朽…落魄之人,让赵舵主见笑了。”
赵天霸脸上顿时露出敬意,连忙上前一步:“哎呀!真是贺爷!当年若不是萧帮主仗义相助,我这条命早就丢在运河里喂王八了!大恩未报,今日贺爷和萧帮主的家人落难至此,我赵天霸岂能袖手旁观?”他看向萧清漓姐弟,神色更加郑重,“这位姑娘和这位小公子,想必就是萧帮主的公子、小姐了?”
萧清漓心中一暖,没想到祖父的恩泽尚存,她抱拳道:“晚辈萧清漓,这是舍弟萧小墨。多谢赵舵主援手之恩!”
“好!好孩子!”赵天霸大手一挥,“在我这货栈,东厂的爪子伸不进来!贺爷安心养伤!萧姑娘和小公子也尽管住下!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他立刻吩咐心腹手下,安排最僻静安全的厢房,并严令帮众守口如瓶,加强戒备。
有了漕帮的庇护,三人暂时松了一口气。贺连城得以安心养伤,萧小墨也终于能在相对安全的环境里睡个安稳觉。萧清漓则一边照顾贺叔和弟弟,一边默默观察着漕帮的环境和赵天霸此人,心中并未完全放下警惕。毕竟漕帮势力庞大,成分复杂,难保没有东厂的渗透。
一日午后,萧清漓在货栈后院僻静处练剑。蒹葭剑在她手中化作点点寒星,身姿矫健灵动。沈千帆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静静观看。待她收剑,才抚掌赞道:“好剑法!灵动迅捷,绵密严谨,攻守兼备,隐隐有大家风范!萧姑娘师承何处?”
萧清漓气息微喘,收剑入鞘:“家传粗浅功夫,让沈大侠见笑了。”她不想过多谈及师承,转移话题道:“沈大侠似乎对漕帮很熟悉?”
沈千帆微微一笑:“家父早年曾在漕帮做过几年供奉,与赵舵主有些交情。我也算是在运河边长大的。”他顿了顿,看向萧清漓,“萧姑娘可是在担心那镇河塔之事?若信得过沈某,待贺老英雄伤势稍稳,我可陪姑娘走一趟,也好有个照应。”
萧清漓心中微动。沈千帆武功高强,为人侠义,又熟悉本地,有他相助自然是好事。只是…那琉璃瓶和娘亲的留言关系重大,她不得不谨慎。
“多谢沈大侠好意。此事…容我再想想。”萧清漓并未立刻答应。
就在这时,货栈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似乎发生了冲突。两人对视一眼,快步向前院走去。
只见前院空地上,两拨漕帮汉子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一拨人簇拥着赵天霸,另一拨人则围着一个面色阴鸷、留着山羊胡的瘦高中年人。
“姓赵的!这批上供的‘冰片’(指私盐)成色差、斤两不足,害得老子在总舵挨了挂落!今天你不给老子个交代,别怪老子掀了你这临州分舵!”那瘦高中年人指着赵天霸的鼻子骂道,气焰嚣张。他身后的人也都是一脸凶悍,显然来者不善。
赵天霸脸色铁青,强压着怒火:“孙香主!货是‘翻江龙’那帮水匪劫了又吐出来的,成色斤两自然有差池!此事我已禀报总舵,自有公断!你带人堵我分舵大门,是何道理?”
“道理?老子拳头就是道理!”那孙香主狞笑一声,“赵天霸,我看你这舵主是当到头了!给我砸!”
他手下的人立刻就要动手!赵天霸这边的人也不甘示弱,眼看一场帮派内斗就要爆发!
“住手!”一声清喝响起。萧清漓排众而出,站到两拨人中间。她年纪虽小,但身姿挺拔,眼神清澈锐利,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
孙香主一愣,看清是个小丫头,顿时嗤笑:“哪来的野丫头?滚开!漕帮的事,轮不到你管!”
萧清漓直视着他,朗声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但赵舵主收留我等,便是对我有恩。如今你们仗势欺人,要砸恩人的场子,我便不能袖手旁观!江湖道义,路见不平尚且要管,何况恩人之事?”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引得赵天霸手下纷纷喝彩。孙香主则恼羞成怒:“小贱人找死!”他身旁一个凶悍的汉子闻言,挥拳就朝萧清漓面门打来!
萧清漓早有防备,侧身避过拳风,不退反进!她并未拔剑,对付这种蛮汉,小巧擒拿功夫足矣!只见她左手如灵蛇般探出,瞬间扣住对方手腕脉门,顺势一带一扭!
“啊!”那汉子只觉半边身子酸麻,身不由己地被萧清漓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爬不起来!
这一手干净漂亮,瞬间镇住了场子!孙香主那边的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萧清漓。赵天霸这边则是士气大振。
“好!萧姑娘好身手!”赵天霸大声喝彩,看向萧清漓的目光充满感激和赞赏。
沈千帆也走上前,站在萧清漓身边,冷冷地盯着孙香主:“孙香主,恃强凌弱,非好汉所为。趁人之危,更非漕帮兄弟该做的事!若想动手,沈某奉陪!”
孙香主看着地上呻吟的手下,再看看眼前武功高强的沈千帆和身手不凡的萧清漓,又瞥见赵天霸手下群情激愤,心知今日讨不了好。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瞪了赵天霸和萧清漓一眼:“好!好得很!赵天霸,还有你这小贱人!咱们走着瞧!撤!”他撂下狠话,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赵天霸对萧清漓和沈千帆再三感谢。经此一事,萧清漓在漕帮中赢得了不少尊重,赵天霸更是视她为恩人,拍着胸脯保证:“萧姑娘放心!只要我赵天霸在临州一天,就没人能动你们分毫!”
贺连城的伤势在精心照料下,也渐渐有了起色。萧清漓心中的某个决定,也终于落定。她找到沈千帆:“沈大侠,关于镇河塔…我想去看看。不知沈大侠可方便同行?”
沈千帆爽朗一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何时动身?”
“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