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在无垠沙海上,蒸腾起氤氲的热浪。沙岩缝隙里的阴凉早已被驱散,空气变得干燥而灼热。
萧小墨是被渴醒的。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阿姝姐姐依旧苍白的侧脸,但呼吸平稳,眉头也不再紧锁。他心头一松,小心地爬起来。阿姝也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比昨夜清明了许多。
“阿姝姐姐!你醒啦!”萧小墨惊喜地小声叫道,连忙捧起那件浸透露水、已经被太阳晒得有些温热的旧皮袍子,“快喝水!露水!我存的!”
阿姝看着孩子殷切的眼神,吃力地微微点头。萧小墨小心翼翼地挤出袍角内衬吸饱的水分,一滴一滴滋润着阿姝干裂的唇。清凉微甘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生机。
几口水下去,阿姝的精神好了些。她尝试活动左臂,一股钻心的刺痛和沉重的麻痹感立刻传来,让她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诡异的青黑色虽然被暂时遏制在肩颈处,没有继续蔓延,但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她的气力。
“小墨…扶姐姐起来…”阿姝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此地…不宜久留。”
萧小墨连忙用尽全身力气,小小的身体撑住阿姝的右臂。阿姝咬紧牙关,强忍剧痛和眩晕,借助萧小墨的支撑,一点点艰难地站了起来。每一步挪动,都牵扯着左肩的伤口,让她脸色更加苍白。
“阿姝姐姐,你的手…”萧小墨看着阿姝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脸,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无妨…”阿姝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身形,目光投向缝隙外刺目的阳光和起伏的沙丘,“…我们必须离开。去找水源,找草药,更要…避开追兵。”她撕下自己白袍相对干净的内衬,示意萧小墨帮忙,将那块吸饱了珍贵露水的旧皮袍内衬仔细包好,紧紧系在自己腰间。这点微薄的水源,是他们在沙海中的命脉。
两人互相搀扶着,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小舟,一步一顿地挪出了狭窄的缝隙。灼热的阳光和滚烫的沙砾瞬间包裹了他们。萧小墨被晒得眯起了眼,脚下的沙子更是烫得他小脚丫直跳。
阿姝辨认着方向,指向西南方天际下,那片颜色更深沉、如同巨龙脊背般绵延的山脉轮廓:“往那边…山里有水…有遮阴…”她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步伐没有丝毫犹豫。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金色的沙海中投下长长的、相依为命的影子。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阿姝的伤腿拖慢了速度,萧小墨人小力弱,扶着她也走得踉踉跄跄。滚烫的沙砾钻进简陋的鞋履,磨得脚底生疼。干渴如同无形的火焰,灼烧着喉咙。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萧小墨实在累得走不动了,小脸晒得通红,汗珠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滚落,砸在滚烫的沙地上瞬间消失。“阿姝姐姐…我…我走不动了…”他喘着气,声音带着哭腔。
阿姝停下脚步,自己也已是汗透重衣,左肩的伤口在汗水的浸润下更加刺痛。她环顾四周,找到一处稍微背阴的巨大沙丘凹陷处。“歇一会儿。”她靠着沙壁缓缓坐下,解开腰间的水囊(包着湿皮袍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挤出一小捧微温的露水,先喂给萧小墨。
“小墨喝。”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萧小墨贪婪地喝完,感觉火烧的喉咙稍稍缓解,又连忙推回去:“阿姝姐姐你也喝!你受伤了!”
阿姝看着孩子懂事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自己也抿了一小口,润湿干裂的嘴唇。清凉的水分入喉,仿佛给这具疲惫的身体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活力。
休息片刻,阿姝的目光落在沙丘凹陷处背阴的岩壁上,那里顽强地生长着几簇灰绿色、叶片细长带刺的低矮植物。她眼中微光一闪:“小墨,看到那种带刺的草了吗?去…帮姐姐摘几片叶子来,小心别扎到手。”
萧小墨虽然不明白,但立刻像接到重要任务的小兵,小心翼翼地爬过去,避开尖刺,摘了几片相对完整的灰绿色叶子回来。
阿姝接过叶子,放在掌心用力揉搓,挤出一些粘稠的、带着苦涩青草味的汁液。她将汁液小心地涂抹在左肩伤口周围那青黑色的边缘。汁液接触到皮肤,带来一阵清凉刺痛感,但奇怪的是,那股钻心的、不断向心脉侵蚀的阴寒麻痹感,似乎被这清凉之意稍稍压制了一丝。
“这是…骆驼刺…”阿姝喘息着解释,声音微弱,“…有点用…能…稍微拔毒…止痛…”她疲惫地闭上眼,抓紧时间调息。在这绝境之中,任何一点微小的助力都弥足珍贵。
萧小墨看着阿姝姐姐涂抹草药后似乎舒缓了一些的眉头,小小的心里充满了敬佩。阿姝姐姐懂得真多!他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敢打扰,只盼着姐姐能快点好起来。沙海无边,前路漫漫,但身边有阿姝姐姐在,再艰难的路,似乎也有了方向。
* * *
**深宫线:荒原喋血**
莽莽荒原,风如刀割。
十余名劲装蒙面的骑士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将那道素白的身影死死围困在中心。马蹄不安地刨着地面,扬起阵阵尘土。冰冷的刀锋在灰暗天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弓弩上弦,箭簇锁定,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
为首的蒙面大汉手持沉重的斩马刀,眼神凶戾,如同盯住猎物的秃鹫。他刚才一刀劈空,被萧清漓以精妙剑法卸力避开,心中更添几分忌惮,却也激起了凶性。“小娘皮,剑法不错!可惜中了‘跗骨针’的毒,还能撑多久?”他狞笑着,声音粗嘎,“乖乖束手就擒,交出你怀里的东西,或许能少吃点苦头!”
萧清漓背靠着一处低矮的土丘,身形孤峭。素白衣裙下摆染着尘土和点点暗红(手臂被弩箭擦伤),小腿处被毒针划破的伤口传来阵阵麻痹,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经络向上钻,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楚。她脸色苍白如雪,嘴唇紧抿,唯有那双清冷的眸子,依旧寒潭般深邃,倒映着荒原的肃杀与追兵的凶影。蒹葭剑斜指地面,剑身流淌着不屈的寒光,剑尖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头顶,那只黑色的猎鹰依旧在盘旋,发出刺耳的唳鸣,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废话少说!”萧清漓声音清冷,如同碎冰相击。她深知,拖延只会让腿上的麻痹感加剧,必须速战速决!
话音未落,她动了!
身形并非前冲,而是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足尖在土丘上一点,借力腾空!这一退一升,快如电光石火,瞬间脱离了追兵最密集的正面合围!目标直指右侧两名包抄稍慢的骑士!
“放箭!”为首大汉怒吼!
“咻咻咻——!”
数支弩箭破空而来,角度刁钻,封死了萧清漓腾挪的空间!
半空中的萧清漓,眼中寒芒暴涨!
“冰魄千幻·雪落无痕!”
蒹葭剑在她手中化作一片迷蒙的寒光!剑影重重叠叠,如同寒冬骤降的漫天飞雪,真假难辨,寒气四溢!剑光过处,精准无比地磕飞了射向她的数支弩箭!叮当脆响如同冰珠坠地!
然而,强行催动内力压制剧毒的同时施展如此精妙剑招,让她腿上的麻痹感骤然加剧!身形在空中不可避免地一滞!
就是这刹那的迟滞!
左侧一名使链子枪的蒙面人抓住机会,手腕一抖,乌黑的枪头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呜咽的风声,直取萧清漓因滞空而暴露的腰腹空门!时机狠辣刁钻!
萧清漓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眼看那淬毒的枪尖就要及体!
千钧一发!
她清叱一声,竟不闪不避!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灌注冰魄真气,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链子枪枪头后方的铁链!入手冰冷沉重!
“撒手!”使链子枪的蒙面人大喝一声,猛地回夺!
一股巨力传来!萧清漓借着他回夺之力,身形如同风中飘絮,顺势向他怀中撞去!同时,右手蒹葭剑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寒光,直刺对方心窝!围魏救赵!以攻代守!
那蒙面人没料到萧清漓如此悍勇,竟敢徒手抓链!更没料到她在中毒之下还能使出如此迅捷的反击!大惊之下,想要撒手弃枪已然不及!
“噗嗤!”
蒹葭剑冰冷的剑锋,毫无阻碍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蒙面人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剑尖,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轰然栽落马下!
萧清漓一击毙敌,毫不停留!她足尖在倒毙的敌人马鞍上一点,借力再次腾空,险险避开了另一侧横扫而来的两把长刀!刀锋擦着她的鞋底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肌肤生疼!
但连续两次强行爆发,剧毒的反噬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左腿膝盖以下瞬间失去了知觉!麻痹感疯狂上窜!她身形在半空中一个趔趄,直直向下坠去!
“好机会!拿下她!”为首大汉狂喜,斩马刀带着开山裂石之威,卷起凄厉的刀风,朝着下坠的萧清漓拦腰斩去!其余骑士也纷纷策马冲上,刀枪并举,誓要将这强弩之末的少女彻底制服!
下坠之势难以逆转!麻痹感侵蚀半身!刀风已至腰间!四面杀机合围!
萧清漓清冷的眸子里,映照着数道夺命的寒光和那狰狞的斩马巨刃。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