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大事不好了!”槿汐神色凝重,步履匆匆地踏入殿内,俯身行礼后压低声音禀告道:“莞嫔突发血崩之症,腹中的龙胎已然不保,此刻皇上震怒,正召集太医院众位太医在承乾宫彻查此事,娘娘您也快点过去吧。”
年世兰闻言手中茶盏微微一颤,温热的茶水溅落在绣着金线的袖口上,她不动声色地将茶盏递给身旁的小宫女,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内心想着:“难道是瓜尔佳氏忍不住动手了?”
皇上神色凝重,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郁之色,他事后曾多次独自沉思,深刻反省当日言行失当之处,若莞嫔愿意与他重修旧好,待其平安诞下皇嗣之后,不仅恢复其原有妃位,更当予以额外恩赏。
那日失态之举,实非他之本意,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然而世事难料,还没过多久,竟传来莞嫔不幸小产的噩耗,此事怎能不令他震怒,当即便下旨彻查缘由,定要查明其中是否有人动手脚。
温实初恭敬地跪伏于殿侧,额头紧贴地面,不敢有丝毫逾矩,皇上端坐于主位之上,面色阴沉如铁,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怒意,殿内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皇后娘娘虽也在一旁坐着,此刻亦屏息凝神,未敢轻易出言劝解。
约莫半个时辰后,御前总管太监苏培盛手拿食盒匆匆入殿,他方才奉旨前往承乾宫彻查莞嫔所用之物,经仔细搜寻后发现,唯有尚未撤下的膳食最为可疑。
“启禀皇上,”苏培盛躬身禀道,“奴才经查访得知,莞嫔娘娘玉体违和之日,恰与瓜答应调换膳食之时相合,为查明真相,奴才特将今日莞嫔娘娘所用的膳食端来了,还请温太医看看其中可有异常之处。”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食盒,只见内里盛放着几样精致菜肴,虽已冷却,却仍可辨出是御膳房精心烹制的滋补药膳。
皇上闻言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地示意温实初上前查验,温实初谨慎地执起银匙,仔细检查着碗中汤品,经过反复辨认后,确认汤中混有红花的粉末。
此粉末经晒制后无色无味,与寻常药材无异,所以莞嫔饮用时未能察觉异常,根据贴身宫女流朱禀报,莞嫔素来体弱,每日用膳时必须要喝一碗汤,要不然就吃不下饭,看来这件事还要从御膳房的一应人员查起了。
御膳房总管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微颤地向皇上请安:“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他身后,跪着一个面色苍白、身形瘦小的小太监,正不住地发抖。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启禀皇上,这个小太监是上个月刚调入御膳房的,奴才见他手脚勤快,便安排他在膳房做些粗使活计,近日因莞嫔娘娘的膳食需要人手,奴才就让他负责炖汤的活计,”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又补充道:“这汤全程都由他一人经手,除了他之外,接手过汤的就只有莞嫔娘娘身边的流朱姑娘和小允子二人。”
御膳房总管说完,又重重地磕了个头,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身后的小太监更是吓得连头都不敢抬,整个人几乎要伏在地上,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见二人急促的呼吸声和殿外更漏的滴答声。
那小太监深知今日已是必死之局,自打半月前收了宫里贵人的五十两雪花银,便知这是一条万劫不复的不归路。
此刻殿内烛火摇曳,映得他惨白的面色更添几分死气,未等到皇上开口问罪,他便以额触地,声音嘶哑地哭诉道:“皇上,奴才罪该万死!是奴才鬼迷心窍,在莞嫔娘娘每日服用的养身汤药里,掺入了用红花煮沸的汤水,奴才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饶,只求皇上开恩,饶过奴才那年迈的双亲与年幼的弟妹,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家中老母病重,急需银钱医治......”说到此处,他已泣不成声,重重叩首于地上,额间顿时渗出血丝。
皇上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凝视着跪伏在地的小太监,沉声道:“那你倒是说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朕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如实供出幕后主使,朕便网开一面,饶你家人性命,倘若执迷不悟,休怪朕不讲情面。”
那小太监闻言浑身颤抖,涕泪横流,手脚并用地爬到瓜尔佳氏脚下,死死拽住瓜尔佳氏的衣角,哀声求道:\"瓜答应,您发发慈悲救救奴才吧!都是奴才一时糊涂,贪图钱财,不该收下您给的银子,奴才知错了,求您替奴才向皇上求个情吧!\"他边说边重重叩首,额头在地砖上磕得砰砰作响,显是恐惧至极。
瓜尔佳氏闻言面色骤然一僵,脸色煞白,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殿内众人见状,无不屏息凝神,气氛一时凝重至极。
她确实暗中指使心腹宫女将这个小太监安插进了御膳房,却不曾想此人竟敢在皇上面前反咬一口,出卖她,思及此处,她迅速调整神色,以手帕掩面故作委屈,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皇上明鉴啊,臣妾实在是冤枉,这等卑贱奴才,臣妾连见都未曾见过,又怎会与他有什么银钱往来?”说着又抬起泪眼,语带恳切:“况且臣妾与莞嫔姐姐素来交好,臣妾又怎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害她小产呢?还望皇上明察,不要被这个奴才的谎话所迷惑。”
欣贵人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眼中闪烁着讥讽的光芒,阴阳怪气地说道:“莞嫔与你确实素无嫌隙,表面上看似无冤无仇,然而,你因擅自调换莞嫔的膳食,触犯宫规,被皇上褫夺封号,降位贬斥为答应,这难道不是明明白白的过节吗?可真是好一个'无冤无仇'啊!”她刻意在\"无冤无仇\"四字上加重了语气,尾音拖得绵长,言语间尽是尖酸刻薄的意味。
年世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眸中闪过一丝深思,她总觉得此事蹊跷之处甚多,从时机到证据都透着几分刻意安排的痕迹。
然而转念一想,若是能借此机会将瓜尔佳氏彻底铲除,倒也不失为一桩划算的买卖,毕竟瓜尔佳氏与她有仇,并在在后宫中屡屡作梗,今日若能永绝后患,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得方淳意那张娇俏的脸庞愈发苍白,她紧挨着欣贵人站立,手指不自觉的将手中的丝帕绞得几乎变形,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所幸此刻殿内众人皆屏息凝神,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瓜尔佳氏身上,无人注意到她这番失态之举。
皇后此刻内心挣扎,她目光复杂地望向瓜尔佳氏,既含着几分不忍,又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奈何瓜尔佳氏此刻面如死灰,眼神飘忽不定,连辩白之词都说得支离破碎,这般情状落在众人眼中,分明就是罪证确凿后的心虚表现,皇后暗自叹息,心想此事怕是再无转圜余地,瓜尔佳氏此番恐怕在劫难逃了。
为了让皇上确信此事确实是瓜尔佳氏所为,那小太监面色惨白,双手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羊脂白玉佩,仔细看这玉佩,正是内廷嫔妃才能使用的规制。
“皇上明鉴,这玉佩是瓜答应赏给奴才的,还给了奴才银子,还说事成之后另有重赏,奴才不敢说谎,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确实是瓜答应指使奴才,奴才愿意以死明志!”
说罢竟猛然起身,在众人惊呼声中以头猛撞向桌角,顿时血溅当场,没过多久,人就气绝身亡。
殿内嫔妃见状无不花容失色,有胆小的已然掩面啜泣,皇上眸光森冷地扫过跪伏一地的宫人,指尖在椅子扶手上有节奏地轻叩三下,随即看向苏培盛,苏培盛立即会意:“拖出去,扔到乱葬岗上。”
这块玉佩经内务府查验,确实是瓜尔佳氏所有,并且也有不少嫔妃见过,证据确凿之下,瓜尔佳氏仍矢口否认莞嫔的孩子不是因为她而小产的。
“皇上,臣妾虽曾命人在莞嫔的汤中掺入红花水,但是此等剂量绝对不会导致小产,”瓜尔佳氏跪伏于地,声泪俱下地辩解道,“莞嫔胎象稳固,怎会因此便骤然小产?此事必有蹊跷,定是有人借机陷害!皇上,是华贵妃,对,就是华贵妃陷害臣妾。”
年世兰神色从容,目光沉静如水,面对瓜尔佳氏的指控丝毫不显慌乱,她知道瓜尔佳氏此举乃是因为她心虚所致,意在转移众人视线,因此她并不急于为自己辩解,只是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观瓜尔佳氏声嘶力竭的表演。
殿内气氛凝重,瓜尔佳氏的哭诉声在殿中回荡,皇后见状,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向皇上行礼道:“够了,瓜尔佳氏,皇上,虽然瓜尔佳氏言行有失,但其父乃朝廷肱股之臣,也曾立下功劳,恳请皇上念其父是个有功之臣的份上,还请皇上宽恕瓜答应的性命吧,”皇后言辞恳切,眉宇间流露出不忍之色,显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方才开口求情。
瓜尔佳氏闻言如遭雷击,脑中霎时一片清明,她这才恍然意识到,皇后娘娘此番言行分明是要将她彻底舍弃。
皇上原本听闻皇后提及瓜尔佳鄂敏时,就已想起日前呈上的那份弹劾奏折,其中详列了瓜尔佳鄂敏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种种罪证,此刻又亲眼目睹瓜尔佳氏在后宫之中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竟意图谋害皇嗣,更是龙颜大怒。
皇上当即拍案而起,厉声说道:“瓜尔佳鄂敏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效皇恩,反而收受贿赂、徇私枉法,着即处斩,以儆效尤,瓜尔佳氏身为后宫嫔妃,竟敢谋害皇嗣,实乃罪大恶极,即日起废为庶人,永禁冷宫,不得踏出半步!”
这一番雷霆之怒,令在场众人无不噤若寒蝉,皇上犹自怒不可遏,又下旨彻查瓜尔佳一族,凡涉案者一律严惩不贷。
瓜尔佳氏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恳求道:“求皇上开恩!臣妾父兄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恳请皇上明察!”
苏培盛见状,眉头微蹙,当即向伺候在一旁的小夏子递去一个警示的眼神,小夏子会意,立即上前,与两名小太监将仍哭诉求饶的瓜尔佳氏拖出了承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