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执聿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你不知道最好。”
这时,围聚的人群逐渐散去,商执聿终于看清了陆恩仪的状态。
她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身上沾染了血迹的白衬衫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商执聿的心脏猛地一揪。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把推开了还赖在他怀里的安烟。
安烟错愕地抬起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
可商执聿已经顾不上她了。
他大步走到陆恩仪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住她。
商执聿他半蹲下身,关切的询问:“陆恩仪?你怎么样?”
商执聿温热的掌心和关切的声音,将陆恩仪从那片血色的震惊中拉了回来。
她一直都痛恨陆靖,更痛恨徐桂芬。
他们是她前半生所有噩梦的源头,是她无法磨灭的人生阴影。
可就在刚刚,当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在她面前被撞得奄奄一息时,她还是无法做到冷眼旁观。
那是一种超越了恩怨的、属于人最本能的反应。
更何况,徐桂芬最后的反应太过诡异。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刺激到,才会那样不顾一切地冲出车外。
她最后抓住自己时,那双眼睛里除了对死亡的恐惧,还有一种更深的、仿佛在揭发什么秘密的急切。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又想告诉自己什么?
陆恩仪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环绕着四周,试图在那片混乱的余烬中,找到点燃徐桂芬那根引线的火星。
商执聿以为她是被吓坏了,心头那股懊悔和自责愈发浓烈。
他长臂一伸,不容分说地将她整个人紧紧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她身上的寒意,声音低沉有力地安慰着:“没事了,陆恩仪,都过去了。”
陆恩仪挣扎了一下,她没有沉溺在这片刻的保护里。
但这时,她的视线越过商执聿的肩膀,精准地捕捉到了不远处,正神色复杂地盯着这边的安烟。
安烟的脸上还挂着惊恐,但那双漂亮的眼睛深处,却藏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快意?
难道,徐桂芬是被安烟刺激到了?
这件事,跟她有关?
徐桂芬经过一整晚的抢救,命虽然是保住了,却因为脑部遭受重创,陷入了深度昏迷,成了没有意识、只能依靠机器维持生命的植物人。
她没有儿女,唯一的丈夫陆靖也早已在狱中。
而植物人需要的医药费庞大,这无意也是用另一种方式宣告了她的死刑。
下午,陆恩仪正在办理后续手续,商执聿带着安烟来了。
安烟似乎已经从昨天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一看到陆恩仪,就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当得知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就是当初帮着丈夫陆靖拍下那些照片的徐桂芬后,安烟脸上立刻露出了义愤填膺的神色。
“什么?她就是你那个人面兽心的大伯父老婆?”她拔高了音调,引得走廊上的人纷纷侧目,“恩仪,这种人你还管她做什么!让她就在医院里自生自灭好了!死了才好呢,一了百了!”
“你想想,她要是死了,你当年被伤害的事情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不是吗”
陆恩仪没有说话。
她只是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臂,抬起头,沉沉地盯着安烟。
安烟被她看得心中一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摆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躲到了商执聿的身后,声音委屈:“恩仪……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你好凶啊。”
商执聿皱了皱眉,对安烟说:“别说了。”
“我哪里说错了?”安烟躲在他身后,声音却更大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这都是为了恩仪好啊!谁让她当年被她那个大伯父……”
她的话没有说完,却故意将最关键的部分说了出来。
一瞬间,无数道混杂着同情、鄙夷和好奇的异样目光投向陆恩仪。
就在这时,商衍过来了。
安烟看到商衍,非但没有收敛,立刻又对商衍说:“商衍哥你来得正好,你快劝劝恩仪,也多照顾照顾她,她……”
“够了!”
商执聿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地转身,对着安烟厉声喝道:“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他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过话。
安烟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蓄满了泪水,破碎哀怨的眼神看了商执聿一眼,随即捂着脸,转身哭着跑了。
“安烟!”
商执聿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烦躁和担忧。
他怕她情绪激动之下又出什么事,只能扭头对商衍交代了一句:“你先帮忙照看一下陆恩仪。”
说完,他便追了上去。
陆恩仪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商执聿和安烟相继离开的背影。
良久,她缓缓地转过头,突然开口:“商衍,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安烟一路哭着,跑到了医院楼下的花园里。
她趴在一张冰冷的长椅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哭声凄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商执聿追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脚步微顿,眉心拧成川字。
听到脚步声,安烟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看到是他,立刻主动站起来,哽咽着承认错误:“执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乱说话,又提起了恩仪的伤心事。”
“可我……我真的只是为她打抱不平。她那个大伯父一家人那么坏,她怎么还能去管那个恶毒女人的死活?我怕她太善良了会被人欺负,可她看起来好像很圣母,甚至都快要原谅他们了一样。”
商执聿从心底升起的疲惫。
“安烟,”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你不了解事情的全貌,就不要随便去评论别人的事情。”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安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又想凑过来拉他的衣袖。
商执聿却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抬起眼,前所未有正式的开口:“安烟,我最后说一次。以后,不要再提那些照片的事情。”
“否则,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