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巨掌压下的瞬间，萧烬本能地扑向囡囡。他的机械身躯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哀鸣，焚天战意却在冰封的心脏里反常地沸腾起来——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纯净能量，没有灰白物质的污染，也没有机械与血肉的排斥。
\"砰！\"
巨掌结结实实拍在萧烬背上，却诡异地没有造成伤害。灰白物质像遇到烈火的雪，在接触到他体表的瞬间就开始消融！
\"爹爹...\"囡囡的小手还按在萧烬胸口，冰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父亲周身突然燃起的赤金火焰，\"你身上着火了...\"
这不是比喻。萧烬真的在燃烧——从内而外，每一寸血肉、每一块机械部件都被纯净的赤金火焰包裹，却没有丝毫灼热感，反而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温暖。
\"焚天净火？\"楚清雨冰晶短剑上的寒气与火焰接触，竟诡异地交融在一起，\"传说中的...净化之焰？\"
塔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崩塌声。众人抬头，只见贯通天地的光柱中，那道正在开启的巨大门扉突然停滞了！门缝里伸出的无数灰白触须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整个渊墟主门开始剧烈震颤！
\"有效！\"墨衡的青铜面具反射着火光，\"净火能克制渊墟物质！\"
大长老——或者说那团伪装成大长老的灰白物质发出刺耳尖啸：\"不可能！净火需要完全纯净的焚天血脉，萧烬早就...\"
它的话没能说完。萧烬抬手虚抓，一缕赤金火焰如灵蛇般窜出，将灰白物质团团围住。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中，那团物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蒸发，最终只剩几缕青烟。
\"爹爹好厉害！\"囡囡拍手欢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命悬一线。
萧烬却笑不出来。他清晰感觉到净火正在快速消耗自己的生命力——这种超越常理的力量，代价必然巨大。
\"清雨。\"他突然转身，将囡囡塞到妻子怀里，\"带女儿离开寂灭荒原。\"
楚清雨冰雪般冷静的面具第一次彻底破碎：\"你又想一个人扛？\"
\"不是扛。\"萧烬指向远处震颤的渊墟主门，\"净火只能暂时阻止它开启。我需要...彻底解决问题。\"
墨鸦拖着受伤的腿凑过来：\"萧兄，你这火能分我点不？烧那些灰白玩意儿正好...\"
\"没用的。\"玲珑的油纸伞突然合拢，指向萧烬心口，\"净火源于最纯净的焚天血脉，而萧叔叔的源头是...\"她看向囡囡，\"小妹妹的玄冰魄。\"
老铜头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说人话！\"
\"意思是净火无法持久。\"墨衡沉声道，\"除非...\"
\"除非有人进入渊墟主门，从内部破坏核心。\"萧烬平静地接话，仿佛在讨论晚饭吃什么，\"就像二十年前焚天宗做的那样。\"
楚清雨怀里的囡囡突然挣扎起来：\"不要！爹爹不要去！那里有好多大虫子！\"
萧烬蹲下身，轻轻擦去女儿脸上的泪珠。他的机械右臂已经被净火修复如新，金属表面流转着赤金光晕。
\"囡囡乖。\"他声音轻柔得不像那个令江湖闻风丧胆的焚天战狂，\"还记得爹爹教你的焚天诀吗？\"
小女孩抽噎着点头，小手比划了个简单的手印。
\"很好。\"萧烬微笑，\"等爹爹回来，教你第二式。\"
站起身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刚硬。净火在体表明灭不定，显示能量正在衰减。远处渊墟主门的震颤越来越剧烈，显然不会停滞太久。
\"墨衡。\"萧烬突然道，\"天机阁有没有关于主门内部的记载？\"
青铜面具微微晃动：\"只有一句——'欲破渊墟，先斩心魔'。\"
\"心魔？\"墨鸦挠头，\"这提示也太抽象了吧？\"
萧烬却若有所思。他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曾经有一颗被灰白物质污染的心脏，如今却被冰封着，由净火维持运转。某种直觉告诉他，答案就在其中。
\"送我过去。\"他简短地说，\"趁净火还在燃烧。\"
楚清雨突然将囡囡塞给墨鸦，自己站到萧烬面前：\"我跟你一起。\"
\"不行！\"
\"不是商量。\"楚清雨的冰晶短剑横在两人之间，\"玄冰魄与焚天血脉相生相克，这是唯一能延长你净火持续时间的方法。\"
她没给萧烬反驳的机会，双手突然结印。锁骨间的冰蓝晶石飘出，悬浮在两人中央。令人惊讶的是，净火非但没有被寒气压制，反而燃烧得更加旺盛！
\"见鬼了...\"老铜头喃喃道，\"冰火居然能交融？\"
墨衡的青铜面具闪过一丝异光：\"原来如此...玄冰魄本质也是纯净能量...\"
远处传来玻璃破碎般的脆响。渊墟主门重新开始缓缓开启，比之前更加剧烈，仿佛被激怒的巨兽。无数灰白物质如瀑布般从门缝倾泻而下，在半空中凝聚成各种扭曲的形状。
\"没时间了！\"玲珑的油纸伞突然展开，伞面浮现出复杂的星图，\"我给你们开路！\"
星图投射到空中，形成一条由星光铺就的道路，直通主门。萧烬与楚清雨对视一眼，同时跃上星路。
\"等等！\"墨鸦突然大喊，抛来一个小布袋，\"老铜头的'霹雳子'，说不定用得上！\"
萧烬接住布袋，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星路在他们脚下自动延伸，每一步都跨越数十丈距离。囡囡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渊墟主门内传出的诡异嗡鸣，像是千万只昆虫在振翅。
\"怕吗？\"萧烬突然问。
楚清雨嘴角微扬：\"怕你拖我后腿。\"
这对夫妻在赴死之际的对话，让后方观战的墨鸦哭笑不得：\"这两口子...真是绝配。\"
星路尽头，渊墟主门已经开启到足以让人通过的程度。近距离看，那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门\"，而是个不断旋转的灰白漩涡，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的人脸，时而融合时而分离。
\"准备好了？\"萧烬握住妻子的手。
楚清雨的回答是直接拉着他跳了进去。
穿过漩涡的感觉像是被扔进绞肉机。无数灰白物质试图侵蚀他们，却被净火与玄冰逼退。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重重摔在一片灰蒙蒙的\"地面\"上——如果这种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的物质能称为地面的话。
\"这就是...渊墟内部？\"楚清雨环顾四周。
这里没有天空也没有地平线，只有望不到边的灰白空间。无数半透明的\"气泡\"漂浮在空中，每个气泡里都蜷缩着个人影——有些穿着焚天宗服饰，有些则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囚笼。\"萧烬的机械眼调节焦距，\"他们在吸收被困者的记忆和情感。\"
正说着，远处突然亮起一点红光。那光芒在灰白背景下格外刺眼，而且正在快速靠近！
\"小心！\"萧烬将楚清雨拉到身后，净火在掌心凝聚成盾。
红光在距离他们十丈处停下，显露出真容——竟是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人形，轮廓与萧烬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加年轻，眼神也更加...疯狂。
\"终于来了。\"红影咧嘴一笑，声音像是金属摩擦，\"我等你很久了，'另一个我'。\"
楚清雨倒吸一口凉气：\"心魔...\"
萧烬却摇头：\"不，这是...二十年前的我。\"
他明白了。当年焚天宗覆灭时，他确实曾闯入渊墟主门。但在最后关头，他将自己的\"恶念\"——包括仇恨、愤怒、杀戮欲望等负面情绪——全部剥离，才换来封印主门的力量。而眼前这个红影，就是被遗弃在渊墟的\"黑暗面\"。
\"聪明。\"红影鼓掌，动作与萧烬如出一辙，\"可惜晚了。\"它指向远处，\"主门已经开启十分之一，很快你们的现实世界就会...\"
\"少废话。\"楚清雨的冰晶短剑直指红影咽喉，\"要打就打。\"
红影大笑，笑声中整个灰白空间都开始震颤：\"我喜欢这脾气！难怪'我'会为你神魂颠倒。\"它突然正色，\"不过你们搞错了一件事——我不是来打架的，我是来...谈条件的。\"
萧烬皱眉：\"什么条件？\"
\"融合。\"红影张开双臂，\"让我回到你体内，我们就能获得足以摧毁渊墟核心的力量。\"它露出蛊惑的笑容，\"想想看，完整的焚天战狂，连天道都要退避三舍！\"
楚清雨刚要反对，萧烬却抬手制止：\"代价呢？\"
\"代价？\"红影歪头，露出天真的表情，\"当然是你会重新变得...完整。愤怒、仇恨、杀戮欲，这些本就是你的本性啊。\"
空间突然剧烈震动。远处浮现出巨大的灰白漩涡，正在缓慢但不可阻挡地扩张——那就是渊墟核心，主门的力量源泉！
\"没时间犹豫了。\"红影的声音变得急切，\"要么接受我，要么眼睁睁看着主门完全开启！你女儿可还在外面呢...\"
这句话击中了萧烬的软肋。他看向楚清雨，发现妻子眼中也闪过一丝动摇。
\"怎么融合？\"萧烬沉声问。
红影露出胜利的笑容：\"简单。撤去净火防护，让我...\"它突然化作一道红光，直扑萧烬心口，\"...进来！\"
电光火石间，楚清雨的冰晶短剑横在萧烬胸前。红光与剑锋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
\"清雨！\"萧烬一把抱住踉跄后退的妻子。冰晶短剑已经断成两截，剑锋处结满诡异的红霜。
红影在不远处重新凝聚，表情狰狞：\"贱人！你找死！\"
萧烬的净火瞬间暴涨！他轻轻放下楚清雨，转身面对红影：\"你刚才说漏嘴了...如果真是我的'黑暗面'，怎么会骂清雨'贱人'？\"
红影的表情凝固了。
\"你不是我的心魔。\"萧烬步步逼近，\"你是渊墟制造的仿品，专门针对我的弱点。\"
红影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一团不断变换面孔的灰红物质：\"那又如何？\"它嘶吼着，\"没有我的帮助，你根本接近不了核心！\"
楚清雨挣扎着站起来：\"萧烬...它说的可能是真的...\"她咳出一口带冰碴的血，\"我们需要...力量...\"
萧烬看着妻子苍白的面容，又想起塔外等待的囡囡。红影说的没错，以他们现在的状态，确实无法对抗渊墟核心...
\"我有一个条件。\"他突然道。
红影停止嘶吼：\"说。\"
\"先帮我们治疗。\"萧烬指向楚清雨，\"玄冰魄受损，你的能量可以暂时修复。\"
红影犹豫片刻，分裂出一缕红光飘向楚清雨：\"成交。\"
当红光即将接触楚清雨的瞬间，萧烬突然暴起！他一把抓过那缕红光，直接按进自己胸口！
\"你干什么？！\"红影尖叫，\"没有我的配合，强行融合会...\"
\"谁说我要融合了？\"萧烬冷笑。他的胸口突然亮起复杂纹路——那是墨衡给的青铜罗盘，一直被他藏在衣襟内！\"我是要...净化！\"
罗盘疯狂旋转，将红影能量中的灰白物质强行剥离！红影的本体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想要逃跑却被净火困住。
\"不可能！\"它尖叫着扭曲，\"你怎么会...\"
\"焚天宗秘法——'炼心诀'。\"萧烬的机械眼红光暴涨，\"专门针对心魔的。\"
当最后一丝灰白物质被剥离，剩余的红光变得纯净而温暖。它不再挣扎，反而主动融入萧烬体内。刹那间，萧烬感觉某种缺失的部分被补全了——不是愤怒与仇恨，而是二十年前那个年轻自己的...纯粹与勇气。
净火的颜色从赤金变成纯净的白金，连机械部件都开始\"生长\"出血肉！楚清雨惊愕地看着丈夫的变化，连伤势都忘了。
\"现在。\"萧烬——或者说，找回完整自我的焚天战狂——转身面向远处的灰白漩涡，\"该结束这一切了。\"
他伸出手，楚清雨毫不犹豫地握住。两人的能量在相触的瞬间完美交融，形成一道白金与冰蓝交织的光柱，直刺渊墟核心！
漩涡开始剧烈震颤，无数灰白物质试图逃离却被光柱净化。整个空间开始崩塌，那些囚禁灵魂的气泡接连破裂，被困者纷纷化作光点消散。
\"抓紧我！\"萧烬搂住楚清雨的腰，\"我们要出去了！\"
最后一刻，楚清雨突然指向漩涡中心：\"那是什么？\"
萧烬顺着她所指看去，只见灰白物质散尽后，核心处竟悬浮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种子？
没有时间细想了。空间崩塌的速度加快，两人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出主门，如同被巨浪冲上岸的漂流者。
......
当萧烬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囡囡哭花的小脸。
\"爹爹醒了！\"小女孩欢呼着扑上来，差点撞到他的鼻子。
萧烬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双生塔外，周围或坐或站着墨衡、墨鸦、老铜头和玲珑。渊墟主门已经消失，夜空恢复正常，只有七颗格外明亮的星辰提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清雨呢？\"他挣扎着坐起来。
\"这儿。\"楚清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手里捧着个冰晶容器，里面静静躺着那颗从渊墟核心带出的...种子？
墨衡的青铜面具在星光下泛着冷光：\"我们检查过了，主门确实被摧毁，但...\"
\"但这东西残留了下来。\"楚清雨将容器递给萧烬，\"它不受玄冰魄影响，也不响应焚天战意。\"
萧烬接过容器，惊讶地发现种子表面有极其细微的灰白纹路——与曾经污染他心脏的物质一模一样，却又有些说不清的区别。
\"先收好。\"墨衡突然压低声音，\"回天机阁再研究。\"
他的紧张并非没有原因。远处沙丘上，几个黑影正悄然退去——焚天宗的残党显然没有放弃。
囡囡突然打了个喷嚏。小女孩眉心的朱砂痣已经完全变成冰蓝色，在夜色中微微发亮。
\"回家？\"她仰头看着父母，天真地问。
萧烬与楚清雨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回家。\"
这个简单的词汇让在场所有人都露出笑容。连一向玩世不恭的墨鸦都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走走走，我请客喝酒！\"
没人注意到，当萧烬将种子容器收入怀中时，那枚诡异的种子...轻微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