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混沌之海深处,那点赤金火星在妻女力量的加持下,如同暴风雨中死死钉入礁岩的铁钉,任凭烬骸本源意志掀起的滔天巨浪如何冲刷拍打,始终顽强地摇曳着,不肯熄灭。
“守护…她们…” 这执念的烙印在每一次冲击中都变得更加滚烫,灼烧着萧烬即将溃散的意识,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却也如同最残酷的鞭子,抽打着他保持最后一丝清明。每一次巨浪过后,那点火星便微弱一分,仿佛随时会彻底融入周围翻腾的暗红混沌,但下一刻,源自囡囡的微弱赤金暖流和慕清雨那缕穿透混沌的冰蓝星辉便会适时拂过,让它猛地一跳,重新稳住阵脚。
拉锯。绝望而漫长的拉锯。
萧烬感觉自己像被夹在两面不断合拢的磨盘之间,属于“自我”的一切都在被一点点碾碎、剥离。记忆碎片如同被狂风卷走的枯叶,越来越模糊。慕清雨决绝的冰蓝眼眸,囡囡撕心裂肺的哭喊,甚至那条带来无尽痛苦却也赋予他力量的烬骸魔肢带来的触感…都在混沌的侵蚀下变得遥远而失真。
“载体…融合…混乱…永恒…” 冰冷的意志低语如同催眠的魔咒,诱惑着放弃抵抗,融入这无痛无觉的永恒虚无。
“滚…开!” 每一次意识即将沉沦,那烙印便爆发出焚天的怒焰,点燃周围一丝混沌能量,形成微小的抵抗漩涡。但这抵抗如同螳臂当车,瞬间又被更庞大的暗红浪潮扑灭。消耗的是他仅存的灵魂燃料。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也许是永恒的一瞬,也许是短暂的无尽。
就在那点火星即将被下一波滔天巨浪彻底吞没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与“冰冷”的奇异波动,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混沌之海的粘稠阻隔,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微小石子,在萧烬的意识核心荡开了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这波动并非来自妻女!它陌生、古老,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绝对的漠然感,仿佛来自冰冷星海深处某种庞大造物的注视。
涟漪荡开的瞬间,那狂暴碾压而来的烬骸意志洪流,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分辨的凝滞!就像一头狂暴的凶兽,在撕咬猎物的瞬间,被远处一声它无法理解的异响,极其短暂地分散了一丝注意力!
对于萧烬而言,这一丝凝滞,便是黑暗深渊中唯一闪过的微光!
“就是现在——!”
濒临熄灭的意识火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是力量的增长,而是意志在绝境中压榨出的、超越极限的凝聚!他不再试图点燃混沌能量去抵抗,而是将所有的“存在感”,所有的“执念”,所有的“守护烙印”,如同锻造神兵般,不顾一切地压缩、凝聚、收束到那一点火星之中!
舍弃广博,追求极致的一点!
轰!
压缩到极致的意识核心,如同超新星坍缩前的奇点,爆发出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存在”意志!它不再与混沌之海对抗,而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密度”,短暂地在怒涛中钉出了一个绝对稳固的“点”!暗红的浪潮冲刷而过,竟无法再撼动这凝聚到极致的意志核心分毫!仿佛那不是意识,而是一颗被投入混沌的、来自秩序世界的绝对奇点!
“吼——!!!”
混沌之海深处传来更加狂暴、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的怒吼。更多的暗红意志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碾碎这颗顽固的“钉子”。然而,这凝聚到极致的一点意志,如同怒海中的定海神针,任凭风高浪急,我自岿然不动!拉锯战的形式,在这一丝来自外界的“秩序”波动干扰下,被萧烬以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扭转!他从被动挨打,变成了死死钉在原地,承受着无尽冲刷的“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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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灭巨坑,亘古冰山内部。
那道因囡囡无意识惊惧而震裂的细小冰缝,正极其缓慢地渗出慕清雨微弱的本源气息。这气息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是生命在绝境中无意识的呼救。
冰山的绝对核心,包裹着囡囡的淡金与冰蓝光晕,如同最忠诚的卫士,隔绝着外界的冰寒与…不期而至的窥探。
突然!
沉睡中的囡囡猛地一颤!小小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小兽!她并没有醒来,但眉心那点冰蓝赤金交融的光芒骤然变得无比明亮、急促!光芒的每一次明灭,都带动着包裹她的光晕剧烈波动!
“呜…大蜘蛛…红眼睛…好可怕…” 含糊不清、充满巨大恐惧的梦呓从她紧咬的唇齿间溢出。
几乎在梦呓响起的同时!
嗡——!!!
包裹她的光晕猛地向内收缩,瞬间变得凝实如实质!不再是柔和的守护之光,而是化作一层薄如蝉翼、却流转着无数细密古老符文的淡金与冰蓝交织的晶壁!晶壁表面,赤金的火焰纹路与冰蓝的霜雪符文交替闪烁,散发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凛然威严!
守护本能在未知的巨大威胁刺激下,被彻底激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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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之外,毁灭巨坑边缘的琉璃化岩层之下。
那两点被渊骸诅咒意外“点亮”的幽绿光芒,在标记(圆环被竖线贯穿)短暂闪现又隐没后,并未完全沉寂。
相反,如同被投入了引信的古老熔炉,某种沉寂了不知多少万载的冰冷程序,被这污秽的诅咒和微弱冰魄气息的“刺激”所激活,开始以最低限度、最隐蔽的方式运行起来。
幽绿的光芒不再闪烁,而是化作极其微弱、稳定流淌的细丝,顺着那些古老金属残骸内部早已干涸的、布满尘埃的能量通道,无声地蔓延、汇聚。
咔嚓…咔嚓嚓…
极其轻微、仿佛冰层缓慢开裂的声音,在厚重的海底矿化层和沉积物下响起。覆盖在那些巨大古老金属结构表面的厚重矿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裂痕蔓延的中心,正是那些刚刚闪现过标记的位置。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能量爆发的光芒。只有一种冰冷的、机械的、带着绝对目的性的“苏醒”过程,在无人察觉的黑暗中进行着。
片刻之后。
琉璃化的巨坑边缘,靠近冰山方向的一片区域,覆盖着厚厚矿化层的海底“地面”突然无声地向上隆起一个鼓包!
鼓包表面的矿壳和沉积物簌簌滑落,露出下方一片光滑、冰冷、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结构。
那并非一整块金属,而是某种巨大造物的…一部分关节?
紧接着,在距离第一个鼓包不远处,第二个、第三个鼓包相继隆起!更多的幽暗金属结构刺破矿化层,暴露在冰冷的海水中。这些结构棱角分明,线条冷硬,上面布满了奇异的几何凹槽和早已黯淡的古老符文,散发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隆起的结构在某种无形力量的驱动下,开始缓慢地、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与岩石挤压声,进行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与变形!断裂的金属构件如同拥有生命般相互吸引、嵌合、锁死!巨大的液压杆(如果那可以被称之为液压杆)无声地伸缩,带动着更为庞大的结构从亿万年的尘封中挣脱出来!
海水被搅动,形成无声的乱流。幽绿的能量细丝在组合的金属结构内部流淌得更加迅速,如同冰冷的血液在复苏的躯干中奔涌。
最终,一个轮廓在翻涌的泥沙和剥落的矿化碎屑中逐渐清晰。
那并非完整的形态,更像是一个巨大造物的…“前肢”?
一条由三段巨大无比的幽暗金属柱体铰接而成的机械巨腿!关节处覆盖着厚重的装甲板,末端并非脚掌,而是三根如同巨型挖掘铲般、边缘闪烁着幽绿能量刃芒的狰狞勾爪!
这条巨大的机械腿只是冰山一角。在它旁边,另一条结构相似、但似乎有所残缺的机械腿也正挣扎着从矿化层中拔出!更远处,还有一些巨大的、形状不明的金属结构正在隆起、组合,仿佛一个沉睡了万古的金属巨兽,正在被强行唤醒它残破的肢体!
幽绿的光芒在组合完成的机械腿关节处稳定下来,形成几个冰冷的观测点。巨腿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那闪烁着幽绿刃芒的勾爪尖端,缓缓地、却无比精准地,指向了巨坑中心——那座散发着微弱冰蓝光晕的“亘古冰山”!
目标锁定!
清除程序启动!
轰隆!
巨大的机械腿猛地一蹬海底!坚硬的琉璃化岩层如同豆腐般碎裂、塌陷!借助这狂暴的反作用力,这条长达数十丈、沉重无比的金属巨腿,如同被无形巨手投掷出的攻城锤,撕裂粘稠的海水,带着毁灭性的动能和无情的冰冷意志,朝着那座庇护着生命的冰山,悍然砸落!
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让沿途的海水都来不及排开,被强行压缩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带着白色气爆的激波之墙!
这一击,带着万古的尘封与冰冷的程序意志,要将这“异常点”连同其庇护的生命,彻底碾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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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内部!
在巨大机械腿破开岩层、幽绿光芒锁定目标的瞬间,包裹囡囡的守护晶壁光芒暴涨!晶壁上流转的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亮起、明灭!
沉睡中的囡囡小脸瞬间煞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即使在深沉的睡眠中,巨大的恐惧也让她发出了无声的尖叫!眉心冰蓝赤金的光芒刺目欲裂!
轰!!!
那覆盖着厚重矿化层的琉璃化坑底边缘猛地炸开!巨大的幽暗机械腿撕裂海水,带着碾碎山岳的恐怖气势悍然撞来!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整片海域!
冰山,首当其冲!
就在那闪烁着幽绿刃芒的狰狞勾爪即将撞上冰蓝护罩的万分之一秒——
嗡——!!!
包裹囡囡的守护晶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赤金与冰蓝的力量被催发到极致!一道凝练如实质、直径丈许的赤金火环与一面流转着亿万冰晶符文的巨大菱形冰盾虚影,瞬间在冰山外围凭空显现!火环炽烈焚天,冰盾坚不可摧,两者并非叠加,而是以一种玄奥的方式相互嵌套、旋转,形成一道兼具毁灭与守护的双重屏障!
轰——!!!!
巨大的机械勾爪狠狠砸在赤金火环与冰蓝菱盾构成的屏障之上!
无法想象的恐怖巨响在海底炸开!狂暴的冲击波呈环形横扫而出,将巨坑边缘本就摇摇欲坠的金属残骸瞬间吹飞、碾碎!海水被排挤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真空球体,又在下一瞬被更狂暴的海水倒灌填满,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赤金火环剧烈震荡,爆发出焚灭万物的烈焰,疯狂灼烧着机械勾爪接触面的幽暗金属!刺耳的金属扭曲和能量湮灭声令人头皮发麻!冰蓝菱盾则绽放出绝对零度的寒光,无数冰晶符文闪耀,死死抵住那沛然莫御的物理冲击,菱盾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又在赤金火环的流转加持下迅速弥合!
屏障挡住了!
但仅仅一瞬!
巨大的机械腿蕴含的力量超乎想象!赤金火环的光芒在剧烈消耗中急速黯淡!冰蓝菱盾的裂痕弥合速度远远跟不上新裂痕产生的速度!整个屏障被砸得向内凹陷,推动着后方的冰山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冰封着慕清雨的幽蓝玄冰上,裂痕开始蔓延!
“吱嘎——!!!” 机械腿关节处的幽绿光芒大盛,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与能量过载声!巨大的勾爪顶着双重屏障,如同钻头般疯狂旋转、加压!试图强行突破!
守护屏障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囡囡眉心光芒疯狂闪烁,小脸痛苦地扭曲,包裹她的晶壁也剧烈波动,似乎随时会被这巨大的压力反噬震碎!
就在这岌岌可危的瞬间——
噗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在双重屏障与巨大机械勾爪激烈对抗的中心点响起。
一点极其微小、却纯粹到令人心悸的暗金光芒,毫无征兆地从那僵持的能量风暴中心凭空闪现!
这光芒并非能量,更像是一种…意志的显化!
冰冷!死寂!带着一种焚尽万物后遗留的、归于绝对虚无的终极意境!
这点暗金光芒出现的瞬间,正在疯狂旋转加压的巨大机械勾爪,动作猛地一滞!关节处流淌的幽绿能量细丝仿佛遇到了天敌,瞬间变得紊乱、黯淡!那庞大机械结构内部,某种冰冷的程序似乎被这突兀出现的、无法理解的“异物”意志干扰,出现了一刹那的运算混乱!
这点暗金光芒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轰——!!!
萧烬那凝聚到极致的意识核心,在感受到外界那毁灭性攻击和囡囡守护力量被剧烈压榨的危机时,在感知到那一点源自“烬渊焚城”终极毁灭意境残留的暗金意志时,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
不是力量的爆发,而是意志在极限压迫下的终极“反弹”!
“滚——!!!”
一声混合着金属咆哮与灵魂怒吼的意念冲击,无视了混沌之海的阻隔,无视了空间的限制,顺着那一点暗金意志出现的坐标,如同无形的精神核弹,狠狠轰击在巨大机械腿那冰冷的核心程序意志之上!
这冲击并非能量攻击,而是纯粹的、凝聚了萧烬所有守护执念与焚天怒火的意志碾压!
咔嚓!
巨大的机械腿关节处,传来一声清晰的、如同精密齿轮被强行卡断的脆响!那稳定流淌的幽绿光芒瞬间熄灭了大半!整条机械腿如同被抽掉了主轴的巨兽肢体,猛地一僵,力量输出瞬间紊乱、暴跌!
趁此千钧一发之机!
囡囡的守护本能似乎与父亲爆发的意志产生了共鸣!赤金火环与冰蓝菱盾光芒暴涨!
轰隆!
双重屏障爆发出最后的反击力量,将力量紊乱、僵直的巨大机械腿狠狠弹开!
沉重的金属巨腿翻滚着砸向远处的坑壁,撞碎大片琉璃化的岩层,最终斜插在废墟之中,关节处冒着紊乱的电火花,幽绿光芒明灭不定,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屏障的光芒也瞬间黯淡下去,赤金火环消散,冰蓝菱盾虚影破碎,重新化为守护晶壁缩回囡囡周身,光芒微弱了许多。囡囡在晶壁内剧烈喘息,小脸苍白如纸,眉心光芒急促闪烁,显然消耗巨大。
冰山保住了!但表面的裂痕又增加了数道,冰封慕清雨的玄冰裂缝也蔓延得更深。
而就在那巨大机械腿被弹飞、幽绿光芒紊乱的瞬间——
哗啦!
萧烬残破的身躯,如同被海底暗流抛出的破旧玩偶,竟从那巨大机械腿砸出的、深不见底的矿化层裂缝边缘的浑浊海水中,被混乱的水流卷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冰山附近冰冷的海沙之上!
他的身体比之前更加残破,胸口的塌陷更加明显,右臂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最触目惊心的是左腿——那条“烬骸”魔肢!覆盖其上的粗糙暗红金属此刻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陶器!裂痕深处,不再是沸腾的暗红能量,而是透出一种死寂、冰冷的暗金色泽!仿佛这条魔肢在爆发出玉石俱焚的“烬渊焚城”后,其内核已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蜕变,从狂暴的毁灭,转向了更深沉的…寂灭归墟。
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如同随时会断绝,但眉宇间却死死锁着,那凝聚到极致的意志烙印仍未散去,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伤痕。他的出现,似乎并未引起远处那条暂时瘫痪的机械腿的注意,混乱的程序仍在处理刚才意志冲击带来的干扰。
冰冷的海沙刺激着伤口,剧痛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神经。在这剧痛的刺激下,在感知到近在咫尺的冰山和里面妻女微弱气息的瞬间——
萧烬紧闭的眼皮,极其微弱地、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
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意识,如同沉入万丈深渊的溺水者,在冰冷与剧痛的无边黑暗中,极其缓慢地…开始向上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