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清梦让北风先送西风回府，她的伤口经不起折腾。
而后才带着南风和紫苏将顾书槿的尸身送到沈家老宅火化。
上次岑家的宅子莫名失火，连带着沈家的老宅都被烧掉了不少，原本就破败的院子更加狼藉。
红色的火焰被风带着在空中旋转，细微的火星飘向天际。
沈清梦望着跳跃的火光，一言不发，那双潋水的眸子却越发冷凝，深不见底。
后半夜，紫苏将顾书槿的骨灰装到骨灰坛里，和沈清梦一起合力埋到那棵石榴树下。
“母亲，待孩儿把事情了了，我再带你和父亲团聚。”
说完，沈清梦看向紫苏，“以后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平，你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八了，我给你些银钱，你先走。”
紫苏闻言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她双手紧握成拳，将眸子瞥朝一边，“我不走。”
如今到了这般境地，沈清梦不打算再跟紫苏粉饰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天边明月，幽幽道：“裕王和我，只能活一个。若死的是我……”
“那紫苏就陪少夫人去和老爷夫人团聚。”紫苏正色道，说完又觉得不对，“若苍天有眼，死的一定是裕王。”
沈清梦转头，又听紫苏继续道：“若小姐活着，那紫苏就陪你一辈子，若小姐……”
她咬了咬唇，“若小姐走了，那紫苏也跟着你。”
澄明的月光下，沈清梦落下一滴泪，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允许自己悲伤。
似是多年主仆的默契，紫苏顿时就明白了沈清梦的决心。
她狠狠抹去眼角的泪痕，笑了笑，“少夫人，我以后不会再哭了。”
沈清梦握住紫苏的手，凝着石榴树下的小小土包出神。
这时，忽而传来一声勒马的嘶鸣声，竟是裴时晏从宫里回来了。
南风急忙迎了上去，深吸一口气，提醒道：“沈夫人没了。”
裴时晏闻言眸光暗了暗，他转眸看向一旁燃尽的灰烬，即刻朝破败的宅院奔去。
少时，在不远处的石榴树下，裴时晏停住了步子，“清梦。”
“回吧。”沈清梦低声吩咐紫苏，她闭了闭眼，在转眸看向裴时晏时，将眼中的沉郁散去，“夫君。”
“我将岑良带进了皇宫，皇上大怒，皇后被软禁，废后的圣旨明日会颁下，岑良也会在近日问斩。”
沈清梦走到他身边，福了福身，“多谢夫君。”
裴时晏拧了拧眉，心底忽而升起一丝莫名的念头，他感觉沈清梦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笑容还在，但是之前的谄媚笑意一扫而尽，剩下的情绪，近乎疏离。
他只当她刚失去了母亲，心中难免悲痛，一时也没有多想。
回去的路上，他将沈清梦抱在怀里，下巴曾在她的头顶，手臂不觉再次收紧，好似一松手这人就要离自己而去似的。
“夫君，我想见一见顾成康。”
怀里的人蓦地开口。
“好，我来安排。”裴时晏应着。
沈清梦抬眸，仰视着他的眼睛，“西风受伤了，府上的护卫可以拨几个给我吗？”
裴时晏垂眸，凝着沈清梦清澈的眸子，“府上的护卫你尽管调用。”
沈清梦侧了侧头，靠在裴时晏的肩上，若有所思地道：“最近你不用审人，将北风调给我便好。”
“好。”裴时晏微微低头，在沈清梦头顶落下一吻。
第二日，皇帝萧恒下旨，皇后无德，草菅人命，替换流囚，遂降为岑妃，移居启详宫。
岑良三日后问斩。
消息一出，皇后直接晕了过去，萧祈凡近日正找不到人撒气，便跑到大理寺将亲舅舅岑昭明一顿臭骂。
岑家本来本着岑良出狱后将他们藏匿在城外的家私取出，可在岑家流放的路上打点一二，若是到了流放之地，天高皇帝远，有银子也能行许多方便。
可没成想这岑良竟是如此意气用事，连累的皇后不说，还成了岑家第一个被皇帝问斩之人。
岑昭明一时没缓过来，也晕了过去。
太子骂得口干舌燥，正要离开大理寺，忽而被一人叫住。
“太……裕王殿下。”是下狱的户部侍郎，顾成康。
萧祈凡拧了拧眉，他怎么把这人给忘了。
顾成康双手抱住牢房木柱，“裕王殿下，微臣在这里都待了快一个月了，殿下能不能替微臣给那崔大人美言几句，好放我回去，日后再为殿下肝脑涂地。”
“肝脑涂地？”萧祈凡冷哼一声，因为骂岑昭明时太过用力，此时本就嘶哑的嗓音连发声都无比艰难。
“本宫落得近日这般下场，全拜顾大人那位外甥女婿所赐！”
顾成康闻言一怔。
萧祈凡上前两步，阴恻恻地道：“顾卿，本宫如今甚是怀疑，那传国玉玺是不是被你私藏？不然为何六年都杳无音信。”
顾成康终于反应过来，双手紧紧抓住萧祈凡的衣袖，“殿下，微臣对您拳拳忠心，六年前为了传国玉玺微臣宁愿对亲妹妹一家出手，殿下可不能冤枉微臣。”
“你闭嘴！”萧祈凡冷斥一声，将衣袖从顾成康手里抽走。
他后退两步，威胁道：“你敢再提六年前的事，本宫让你妻儿先去黄泉路等你！”
顾成康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祈凡淡然离去的背影。
这边萧祈走出大理寺，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夜里悄悄去趟顾家，将顾承康的妻儿请到城外的庄子里。”
“是。”护卫应声。
只是在夜里他赶到顾家的时候，何氏和顾放已经被人带走了。
护卫只得回宫给萧祈凡复命，萧祈凡顿觉不妙，登时将手中的酒杯摔到地上，“更衣！去大理寺！”
然而，在他急急赶到，大理寺的人却将他拦在门外。
“瞎了你的狗眼，不认得本宫了吗？”萧祈凡气急败坏地道。
“裕王殿下！”一道冷凝低沉的嗓音从门内传来。
萧祈凡闻言心头一缩，是他！
崔朝隐缓步走来，“夜深露重，不知殿下来大理寺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