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梦不可思议地看向裴时晏:“脱罪?裴时晏,我说了我没有偷,你还是不信我?”
这是沈清梦第一次唤裴时晏的全名。
裴时晏只觉沈清梦胆子越来越大了。
二人瞪着对方片刻,而后就见裴时晏二指捏住玉佩轻轻用力。
只听轻微一声脆响,那玉佩即刻裂成两半,又摔到青石砖上,四分五裂。
沈清梦见那一地的玉佩碎片,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接着心口蓦地一紧,连话都说不出来。
“沈清梦,我给过你机会,你就拿这破东西糊弄我?”
周氏见那玉佩被捏碎,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裴时晏!你竟然要毁灭物证!”
“小姐,怎么办?”紫苏瑟缩着身子趴到地上,将那碎片一颗颗捡起,捡到最后实在忍不住,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只有她知道,这块玉佩对于小姐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如今连老爷唯一的念想都没了。
沈清梦怔了良久,忽而笑了,她转头看向裴时晏,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忽而扬手,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下来的突然,裴时晏甚至都没有躲,白皙的脸上瞬间落下五个指印。
众人瞬间像被定住一般,仿佛身边的空气都是硬的。
裴时晏舌尖抵了抵被牙齿磕破的软肉,慢慢转头看向沈清梦。
那眼神就像剜刀一般,寒彻肃杀。
一个字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沈清梦被这眸光慑得心头一颤,终于清醒过来。
她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给了裴时晏一巴掌。
沈清梦脑袋转得飞快,只想着如何逃离现场。无数自救办法在心里过了一遍,只能装晕了。
然而,就在她要实施之际,脑袋忽而一阵眩晕,紧接着双腿发软,眼看就要站立不稳。
正要倒下时,裴时晏上前将她拦腰抱住。
“沈清梦,你不要给我演戏,本世子不吃你这套!”
下一刻,衣襟忽而被揪住,沈清梦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要……送紫苏……去刑部……”
说完,直接倒在裴时晏怀里。
“沈清梦你给我起来!”裴时晏将怀里的人晃了晃。
“小姐!”紫苏跪爬到沈清梦脚边,“小姐,你怎么了?”
“清梦!”江氏和裴召棠也跑上前,“快、快叫府医!”
裴时晏眉头蹙了蹙。
这时白氏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她抬起沈清梦的手腕,将两指放了上去。
“急血攻心,快把她抬到我的院子里去。”
裴时晏怔怔地看了眼怀中的沈清梦,愣了半晌,忽而一扬手,将白氏伸过来的胳膊打朝一边。
“南风传蒙大夫!”
说完,他伸手穿过沈清梦膝弯,直接将人抱起,转身朝卧房走去。
他步子很快,带动院子里盛开的海棠。
有几片花瓣落在沈清梦的身上,又轻飘飘地被风吹去。
裴时晏心底忽而升腾出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情绪,就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他心底揪了一下。
说不出是痛,还是害怕……
他只觉怀中的沈清梦很轻,轻到似乎下一刻就要随那海棠而去。
“沈清梦,你用簪子捅我,还敢扇我巴掌,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莫要给我装死。”
“沈清梦,洞房那日是我救了你,我还让你留在侯府,你这条命如今姓裴了,是死是活,你都要听我的!”
裴时晏担心她醒不过来,不停地跟她呢喃。
可沈清梦眼眸深锁,连呼吸都微弱到要听不见。
裴时晏将沈清梦放到床上,紫苏也后脚跟了进来,跪在沈清梦床边,眼泪止不住往下淌,“小姐,你别吓我……”
裴时晏看着床上纤薄的沈清蒙,愣愣地站在一旁,薄唇紧抿。
不过片刻,府医提着药箱赶了过来。
头发花白的蒙大夫是勇毅侯府的老人了,也是看着裴时晏长大的,此时不禁啧啧摇头,“少夫人身怀六甲,世子怎么把她气成这般?”
“就是!”江氏没忍住朝裴时晏肩上打了一巴掌,又急忙奔至床前,“蒙大夫,清梦她没事吧?”
蒙大夫重重叹了口气,“老夫此前就替少夫人看过,她本来身子就弱……罢了罢了,先施针让她醒来再说。”
说完,又看了眼一旁可怜的小丫鬟,柔声道:“丫头,你跟你家小姐说说话,兴许能唤醒她。”
兴许?裴时晏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
蒙大夫拿出银针戳向沈清梦的指甲缝,这时紫苏也抹了抹眼泪,打着哭咯道:
“小姐,你十二岁时说要去灵云寺去看日初,可每次都起晚,去到山上日头都老高了,等你醒来,你再带着我去看日初好吗?”
说完,紫苏想了想,“不行不行,小姐如今有身孕,不能爬山。”
“小姐,咱不去看日初了,以前你说醉仙居的烤鸭特别好吃,你都六年没吃了,等你醒来,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也不知是银针的作用还是紫苏的声音,只见沈清梦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大夫你看,小姐眉毛动了。”紫苏欣喜地看向蒙大夫。
“继续说,说些开心的,让她高兴的。”蒙大夫对紫苏道。
紫苏在脑海中想了一遍,接着道:“小姐,你记得吗?小时候你喜欢吃花生,结果把老爷的象牙花生给咬了,牙还崩掉了一颗,后来你哭着找老爷说那花生会咬人……”
“小姐,你十岁那年冬天,老爷和夫人带咱们去冰湖滑冰,当时你吃得太胖摔屁股蹲的时候,把冰面都砸裂了,夫人笑你是个小石墩,气得你那晚连饭都不吃了……”
“小姐,那年夏天咱们被关在顾府的柴房,从门缝飞进来两只蝴蝶,你说那是老爷和夫人来看你了,你还把馒头搓成渣喂他们……”
说着这,紫苏再也忍不住又泣不成声,“小姐,最难过的日子咱们都挺过来了,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蒙大夫无奈啧了一声,“让你说些开心的,怎么又哭了?”
“我、我,”紫苏努着嘴,强忍住哭声,“开心的事都太远了,我都记不起来了……”
裴时晏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