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灼华的仪仗在长春宫门口停着。
在秋迎的搀扶下,她左脚刚迈上仪仗,身后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声:“沅贵嫔且慢。”
闻声,温灼华眸色微闪,她转过头看向迈出长春宫门槛,朝她走来的人。
“嫔妾见过林婕妤。”
“沅贵嫔快快免礼。”
林婕妤快速走到女子跟前,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温灼华跟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婕妤。
只见林婕妤扶起她后也没有松手,反倒是动作轻柔地抬起了她的右手,满眼关切愧疚地看向她:“沅贵嫔这手无碍吧?”
还没摸清楚林婕妤打得什么算盘,温灼华顺着她的话笑笑,柔声道:“没什么,只是皮肉之伤,过不了多久就会好。”
她话音落下,林婕妤精致柔弱的眉眼上的羞愧丝毫未减:“说来全都怪我,宫宴上我冒然用了沅贵嫔调配出来的精油,怕你心里不适,喊你是想跟你说一声,没想到因为这一声,让你遭了这等伤害。”
林婕妤视线停留在女子比芍药还艳丽三分的面容,又道:“沅贵嫔可会怪我?”
原来是试探她来了,林婕妤解释的行径落在温灼华眼里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温灼华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被握着的手也没有任何动作:“林婕妤说得哪里话,多亏了林婕妤喊嫔妾那声,方贵人和皇嗣才没出什么岔子,林婕妤不必自责。”
女子表现得越沉着淡定,林婕妤心里就愈发不安。照理说她就是害她受伤的人,见了她,沅贵嫔情绪上怎么也得波动下。如今她这么平静,难不成是想好怎么对付她了?
知晓女子还在看着她,林婕妤压下起伏的情绪,勾起唇角柔声道:
“沅贵嫔不责怪我就好。”
林婕妤还准备说什么,冬霜从宫道那端急匆匆跑来:“主儿。”
这一声呼唤引走了两人的注意力。
温灼华不着痕迹地将手腕从林婕妤手里抽了出来,侧过身子瞧向跑得气喘吁吁的冬霜,“怎么了?什么事儿让你跑得这么急?”
冬霜甚少外出,对自家主子身旁的嫔妃眼生,只曲了曲膝,便看向女子:
“主儿,皇上到凝景轩两刻钟了。见您迟迟没有回去,所以皇上特意让奴婢出来寻你,叫您回去用午膳呢。”
好在主子今早出去前交待过她会到静妃的长春宫坐坐,不然想在偌大的皇宫中找到主子,不知得绕多少弯路。
经冬霜这么一提醒,温灼华这才意识到快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萧峘渊昨夜答应了在她手好之前,一直陪她用膳呢。
来了月事纵然再淡定也忍不住心烦,尤其是林婕妤还在这装模作样。
这下子刚好给了她脱身的借口。
林婕妤一听皇上此刻就在凝景轩,眉眼间的柔色僵了瞬,不过在女子转过眼看她之前,她便恢复了正常。
温灼华美眸充满歉意:
“嫔妾这边赶着回去伺候皇上用膳,林婕妤还有事的话不妨下次再说?”
林婕妤余光瞥了眼女子的右手,心道手都伤成那样了,还能伺候皇上用膳?
她面上却笑着说:“无妨,皇上当紧,沅贵嫔快回去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目送女子上了仪仗,一行人走远后,林婕妤才转身回了长春宫。踏入殿内,关上了殿门,绮儿方才开口问道:
“主儿可瞧出什么来?”
林婕妤一脸凝重:“沅贵嫔这人掩饰得太好了,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可她越是如此,我这心里越发不安!”
琦儿:“那咱们怎么办?”
林婕妤深吸了口气,说道:“叫披香殿的人近来都小心些,切莫着了别人的道!”
林婕妤自以为她在试探女子,殊不知她自己也正正中了温灼华的试探。
———
回宫的路上路过御花园,温灼华垂眸瞥向依附在花丛草木之中的菟丝花,倏然想到了方才的林婕妤。看似柔软,需要依附她人生存,实则阴狠狡黠,伺机而动。
她原本有五分确信林婕妤故意陷害她。
而这五分在她特意找她解释下,又变成了七分。至于剩下那三分……
全看林婕妤接下来的表现了。
林婕妤试探她时,她将计就计表现出没有任何怨言的模样。
做贼心虚、心中有鬼的人自然会对她的平静产生提防和戒备。届时由静妃注意着披香殿的动静一试便可知。
知晓皇上在等着,因此抬仪仗的宫人不敢有丝毫耽搁,加快了步子朝关雎宫赶。
回到凝景轩,院落一片安静,伺候的人都立在殿门外,里面只有陈全安一人伺候。
温灼华踏进内殿时,萧峘渊正坐在桌案前等着。陈全安站在他身侧为他扇着风。
听到动静,萧峘渊就抬起头,扫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道:
“还知道回来?”
怕女子饿着,他特意推了政事赶来陪她用午膳。她可倒好,硬生生让他在这儿等了半个时辰。
等她这功夫,别说一个她。
三个她,他都喂得差不多了,只怕此刻都已经能赶回乾坤宫继续处理政务去了。
温灼华从男人淡然的面容上捕捉到一丝责怨的意味,她摸了摸鼻子,慢腾腾地朝萧峘渊挪近:“嫔妾跟静妃聊天聊入神了,这不是一时间忘了时辰么。”
她边说边朝陈全安使眼色,示意他给她腾出来个位置。
等陈全安腾开位置,温灼华从侧面挤进了男子怀里,仰头盯着他,白皙的小脸写满真挚和无辜:
“嫔妾要知皇上来得这么早的话,一准儿请完安就赶回来等着皇上,绝不乱跑。”
对于女子的说辞,萧峘渊扯唇呵了声,线条深邃流畅的脸庞随即转向陈全安:
“去传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