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点头,有些感慨:“有今天没明天的,谁也不敢跟她计较,还收敛啥啊,在最后的日子里由着自己过几天舒心日子,等闭眼的时候,人也就甘心了。”
这话说的陆厂长心酸了一瞬,换位想想,若是他自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活一天少一天,别说是脾气不好与人吵架,他能天天蹲在仇敌家门前骂街!
寻着吵架声往里走,陆厂长跟赵亮终于看到了姚蜜,也看到了她的吵架对象——卫生员魏晓敏。
“怎么回事?”陆厂长上前严肃的看向俩人,“有啥事好好说,吵什么架!”
魏晓敏白了脸,忙指向姚蜜为自己辩解:“厂长,这小同志胡闹!非要用酒精给姚同志擦身!我说她这是乱来!没同意她动用酒精,她就懒在这不走跟我吵架……”
“放的什么狗屁!”姚蜜极其粗鲁的打断她的话,“你是不是走后门托关系进来的?正常情况下,人高烧不退的话,可以用酒精擦身辅助降温。
你一个卫生员,连这个都不懂?这是基本常识!你连基本常识都不懂,张嘴就说我乱来?
正好陆厂长来了,让他找个正儿八经的大夫过来,让人给评评理,看看到底是我乱来,还是你连基本常识都不懂!”
魏晓敏心头一跳,神色狰狞了一瞬,声音尖利:“你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片子!连字都不认识!你懂什么叫基本常识?乱说话小心惹人笑掉大牙!”
“那更得找个‘真’大夫过来评评理,要是我这个乡下来的、不识字的丫头片子说对了,你这样的,保管是走后门进来的!”
“你!”魏晓敏脸色阴下来,瞪着姚蜜的目光极为不善。
听了俩人的争执,陆厂长眼底划过一抹深意,特意瞧了魏晓敏两眼,将俩人喊到卫生所的值班室内。
魏晓敏没注意到陆厂长刻意看了她两眼,她一直阴恻恻的盯着姚蜜,要不是陆厂长在这,早一巴掌呼上去了!
到了值班室,陆厂长当着俩人的面,将值班室内的电话拿到桌子上,打电话到市第一人民医院,让对面喊王行之王大夫接电话。
到了这里,姚蜜跟魏晓敏也都明白了陆厂长的意思,他还真依了她们的意,找了个“真”大夫出面。
姚蜜神色如常,好整以暇的看向魏晓敏。
魏晓敏此时一脸惊恐,像是见鬼一般。
陆厂长将方才俩人争执的事说给王大夫听,并问他这是不是一个卫生员最基本的常识。
王大夫怎么回的俩人没听到,她们离电话有点远,她们只听到陆厂长对着电话那头,嗯嗯啊啊了几声,很快便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的陆厂长脸色不太好,目光严厉的瞪向魏晓敏:“我记得当初你来考试时,得分是满分,成绩不错,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魏晓敏脸上的惊恐收敛了一些,一听这话就开始道歉:“对、对不起厂长!我这几日身体不太好,老是丢三落四说错话……”
“行了,下次注意点,你俩都出去吧。”
“谢谢陆厂长、谢谢陆厂长!”魏晓敏以为危机解除,双手发颤,暗中长出一口气。
姚蜜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率先出了办公室。
等俩人全都离开,陆厂长直接黑了脸:“魏晓敏当初进厂考试时,满分一百分,她考了九十九分,差一分没拿到满分,当时负责考试的董主任在我面前唠叨了好几次……“
赵亮愣了愣,心里咯噔一下,很快便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明试卷只考了九十九分,在厂长说到满分时,却没有否认。
当初卫生所对外招人,试卷上的题目全是医学一类的问题,一个能答出九十九分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高烧时可以用酒精擦拭身体辅助降温。
这一点,连他这个不懂医的外人都知道,她一个医学试卷考了九十九分的人不知道?
这么看来,外头那个魏晓敏八成是有问题的。
要么当初请人代考,要么就是冒名顶替!
可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是卷烟厂不能容忍的。
“你现在就去找你们科长,让他去查这事!另外再去找一下董主任,让他把魏晓敏的试卷调出来,将试卷重新誊写,让外头那个魏晓敏答一遍!”
“好,我这就去!”赵亮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陆厂长搓了搓脸,低声骂了一句:“这都他么什么破事!”
缓了缓情绪,他出去找姚蜜。
姚蜜已经回了病房,懒得再跟魏晓敏缠磨。
魏晓敏也是一样,她现在的情绪还沉浸在后怕中,正是要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就算姚蜜不回病房她也不会再与她吵。
看到陆厂长从办公室出来,魏晓敏还讨好的冲人笑笑。
陆厂长不动声色的冲她点点头,径直往姚建生的病房走去。
姚建生此时已经醒了,但高烧还是没退。
姚蜜不管不顾的又往他嘴里塞了两片退烧片,逼着他咽下去。
陆厂长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眼皮瞬间跳了几下。
一个小时前刚吃了两片退烧药下去,现在又加两片,这加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可别吃出什么事来!
他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进来了。
姚蜜回头瞧了一眼,还没等她开口,床上躺着姚建生就嘶哑着喊起来:“陆厂长!赶紧将这死丫头赶走!她这是喂我吃药吗?她这是想噎死我!”
卫生所给开的退烧片是安乃近,白色的药片不算小,两片一起吃的话,确实会容易噎着。
姚蜜瞪了他一眼:“别给脸不要脸!你现在就是废物一个,你烧成这样,我要是不喂你吃药,你就等着烧死吧!”
这话气得姚建生眼前发黑。
姚蜜不理他,看向陆厂长:“赵保卫员跟您说了吧?我今天肯定是要回村的,姚建生也得回,只是他这个伤比较难办,您看,能不能帮我们找辆顺风车送我们回去,我们给钱。”
来的路上,陆厂长也想了如何送他们父女俩回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