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枫。”
魏仁心跳不已,忐忑不安的说出了这个人名,无形中的威压在此刻消失不见。
老者僵硬的头颅微微抬起,脖颈骨骼发出咔咔的响声,本是毫不起眼的声音,落在魏仁耳里却格外响亮。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老者有所动作。
自来军营起,这处帐篷便早已是一处禁地,里面的人也成了军中禁忌,不少心怀好奇者,悄悄靠近此处,最后全都无故惨死。
所以他对此地是心怀恐惧的,可恐惧的同时,又升起了巨大的好奇心,下一刻,他便见老者干枯的嘴皮翕动:
“不曾听闻,他是何修为?”
魏仁答道:
“具体修为不知,不过他能不费吹灰之力杀死真气三脉的高手。”
老者满是皱纹、毫无表情的脸上,此刻却露出了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
“老夫纵横江湖二十载,那些名头响亮之人,早已烂熟于心,倒不曾听闻陆枫这个名字,想来应是无名之辈。真气五脉便能轻而易举的杀死真气三脉,此人修为,应不及我,此事老夫接下了。你去准备马匹,即刻出发。”
魏仁犹豫道:
“翁先生,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洛先生一并请去吧。”
洛先生,乃是魏国忠请来的另一位武者,修为同样在真气巅峰,直逼先天。
老者听见这个名字,面上露出不悦,无形的气势再次涌现,充斥在帐内,魏仁抬起的头又被压的低了下去,心里的恐惧不断涌现,只听老者颇为不满的声音响起:
“小子,你是不相信老夫的手段吗,要不要老夫现在就给你展示展示?”
魏仁哪敢接下这话。
这老者本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身功夫更是阴险毒辣至极,此人看似冷静,实则性情暴虐吗,若他敢让老者展示,就算他是魏国忠的侄儿,只怕下一秒也得人头飘飞,当即声音略显颤抖的道:
“小子不敢。”
老者冷哼一声,身上释放出来的凶煞之气被收敛起来。
魏仁只觉身上的压力陡然消失,微微抬头,见老者盘坐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道干巴的身形,正立在干硬的泥土地上,正观望之际,便听老者眼神阴冷,眉毛一挑道:
“好不快去准备?”
魏仁连忙低头,不敢耽搁,立即应答下来:
“小子这便去。”
说着,年轻小将退出了帐篷,急忙备好两匹好马,再次进入军帐内,神色恭敬的看着安然自若的老者,抱拳一礼道:
“翁先生,马匹已备好了,现在就出发吗?”
老者点头:
“走。”
平山县。
翁先生抬头看着眼前宅院门上挂着的一副牌匾,问道:
“合气门...这就是那人住处?”
魏仁点头。
老者了然,对魏仁道:
“你先离开,待我将此事处理干净,自会找你。”
魏仁明白自己不适合呆在这里,万一被别人发现传了出去,那不仅是他,就连他身后的魏国忠,名声都要被败坏,于是转身离开,在离开前,他还是对老者嘱咐道:
“翁先生,还请小心行事。”
翁姓老者干枯的脸上露出一抹邪笑,不屑道:
“老夫纵横江湖多年,还轮不到你个小辈指教。若不是看在你是魏国忠侄儿的份上,就凭你这句话,老夫就要送你上西天!”
“先生功高,晚辈这就告退。”
魏仁听见这话,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当即告辞,离开现场。
在年轻小将走后,翁姓老者这才看着紧闭的大门,真气运转间,脚尖轻轻点地,瘦小的身形立刻宛若落叶,轻飘飘的腾飞起来,转瞬便飘飞过大门,直接落入了宅院那露天中庭。
老者环视四周,确认无人后,开始在宅中一间间房的搜寻起来。
最后确认宅院的确空无一人,也不离开,当即在放满灵位的大厅里,盘膝坐下,双眸微闭,开始耐心等候。
此刻。
县城一家酒楼内。
宽大的圆桌上,摆满了许多美食。
陆枫徒手拿起一个大肉包,一口咬下去,包子里的汤汁四溢,响起扑鼻,嚼了两下吞咽下去,看着陆芝缓道:
“芝儿,三日后我便启程离开了,有什么事,你别自拿主意,多跟许夜商量。这小子稳重,多跟他商量没错。待我离开后,你们注意收敛低调些,别太张杨,我远在天边,有事也不能立马赶来。”
陆芝小口吃着东西,微微点头应下,不过还是问道:
“父亲是要去哪?”
她此刻已然知晓了陆枫的真实实力,乃是传闻中万千武者都难以达到的先天宗师之境,所以对于陆枫的离开,她还是带着些担忧。
陆枫摇摇头道:
“我去哪暂时保密,在我离开后,你们也别去寻我,我自会来找你们。你们特别要注意,之后面对外人,不要说出我的名字,芝儿默不要承认是我女儿,许夜你也别说是我徒弟。在大周境内,我虽不惧任何人,但当年在外飘荡多年,难免会惹上一些仇家。”
两人异口同声道:
“女儿(弟子)明白。”
见两人同意,陆枫这才点头,看向许夜道:
“许夜,这两日你便不要村去了,就呆在县城,我将一些绝学,尽数传授于你。”
许夜颔首。
三人吃完早饭,从酒楼走出,外边已经白亮,温暖的阳光自上空洒下,驱散了早晨的冷意。
合气门宅院前。
陆芝站在房门前,刚拿出钥匙,准备将门上的铜锁打开,却被陆枫给阻止:
“你且等等。”
陆芝手里拿着钥匙,不明所以,许夜同样不解,却见陆枫看向屋内,面上露出一缕微笑:
“有朋自远方来。”
闻言,许夜与陆芝皆有所明悟,当即警惕的看向宅院里,陆枫则接过钥匙,将铜锁打开,率先推门而入。
三人走入其中,刚到大厅,便见众多灵牌下,一枯瘦老者,正闭目盘坐,不知是太过瘦弱,还是身上衣袍太大,老者身上的衣物,如同一张被子,披在其身上,不少衣服皆干煸垂掉在地上。
许夜一眼望去,却看不出这老者到底是普通人还是武者,此人身上并无武者特有的标志,不过他却不敢大意。
正当三人打量老者时,盘坐老者的双眸微微掀开,一双眸子打量着三人,身上的气势随之倾泻而出,朝着许夜几人压去,磅礴的气势当即让许夜眉头一皱,只觉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在了身上,连抬手,都变得有一定阻力。
陆芝则觉得自己似乎深处泥潭,无法移动。
“朋友自远方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陆枫轻笑出声,脸上毫无惧意,无论是许夜还是陆芝,皆觉浑身一轻,那无形的枷锁消失不见。
翁姓老者见几人不受影响,心里一抖,当即明白了缘由,深深的看了陆枫一眼,皱眉道:
“为何老夫不曾听闻过你的名字,也不曾见过你?”
他见识过众多江湖中人,而眼前这人,居然能无视他的威压,那就意味着实力比起他来,也并不会差到哪里去,少说也是真气七八脉的武者。
可实力如此强悍的武者,他却不知。
陆枫轻笑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不知道的人多了去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翁姓老者闻言不悦,对方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将他比作天,而将自己比作天外天,摆明了说他实力不行吗?
“呵…我倒要看看你这天外天能不能接我一掌!”
老者冷笑一声,以掌拍地,借助反震之力,盘坐的身子立时飞起,在空中变换身形,改坐为站,几乎是一瞬便跨越两者间的距离,一掌袭向陆枫中线。
好快的速度!
许夜心中一惊,他并没看清黑袍老者是怎么行动的,只觉眼前一花,那老者便已然来到师父的身前,并拍出了一掌。
不过他却并不担心。
陆枫可是站在武道顶点的那一小撮人,若是眼前这老者也同为先天,那陆枫肯定认识。
可事实是,陆枫并不认识眼前这黑袍老者,那便只能说明,眼前这黑袍老者,当年根本就没入得了陆枫的眼,以至于陆枫识不得此人。
连陆枫这先天高手都认不得的人,只能说明眼前这黑袍老者在先天之下,而这人能让他与陆芝感到压力,那说明境界是在他之上。
先天之下,真气三脉之上,大概率就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的真气巅峰武者。
不过那又如何,还不是不到先天?
从陆枫那了解过先天后,许夜便明白了先天武者与真气武者的差距到底有多大,犹如蝼蚁与象,虽同是武者,却不是同一物种。
陆枫微微侧身,便恰好与这袭来的一掌擦肩而过。
黑袍老者不依不饶,眼前一掌落空,立马运起真气,继续追击,但几招下来,不说伤人杀人,就连对方衣角都未曾碰到。
此时此刻。
翁姓老者终于意识到,对方跟他不是一个层次,再一次袭击落空后,立马后退三步,朝着陆枫恭敬一礼道:
“晚辈受命而来,叨扰了前辈,还望前辈莫怪。”
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人是先天境,现在逃跑已经晚了,只得赔礼道歉,望眼前这人胸襟宽广,能饶了他,否则今日便在劫难逃了。
先天境与真气的差距,他早在二十年前便清楚了,根本不是同一层次,就是再多真气境武者,也极难耗死一位先天。
就因为这个境界实在太强了,所以先天极难成就,就是大周地域如此之广,能登临先天者,也是寥寥无几,每一位都是泰斗般的人物,轻易不能见到。
只是不曾想到他今日运气这般倒霉,只在这边陲小县,便碰到了几十年都不曾碰得见的人物。
见黑袍老者道歉,陆枫也不为难,只是问道:
“可是魏国忠派你来的?”
黑袍老者点头,不敢有所隐瞒,态度恭谨道:
“是。”
陆枫闻言,哼了一声,冷道:
“魏国忠,为国忠,倒白白糟蹋了一个好名字。大周待他不薄,如今国忧外患之下,不想着为国分忧,还胆敢起狼子野心,真是没心没肺的猪狗玩意!”
黑袍老者站得老实,面上恭敬,却不敢开口说话,像极了犯错的学童,正在被先生训斥。
许夜倒不知这些弯弯道道。
对于大周的情况,他知之甚少,也无心去了解,他只是一心求个人实力的增长,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就如同陆枫这般,届时什么王朝,什么律法,不过是脚下之物,随意践踏。
陆芝听见这些,神情若有所思起来。
陆枫骂完,又看向黑袍老者,后者身子一缰,心中已然恐慌到了极点,生怕眼前这不知名的先天强者突然出手,将他打杀当场,正当他惶恐不安时,却听陆枫道:
“魏国忠有错,该罚。你帮他助纣为虐,同样该罚!”
噗通…
黑袍老者当即跪地,以头抢地,梆梆的磕得响亮,本就枯瘦的脸 在此刻更是惶惶不安,吓得满脸煞白,嘴上哭嚎道: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
黑袍老者不敢以真气护住额头,几次重重的磕下去,额上不仅沾了灰尘,也隐隐有了破皮之势,脸上被吓的骇无人色,慌道:
“前辈,小的只是看在魏国忠的奖赏,这才投靠了他,且没出手两次,谈不上助纣为虐啊。还请前辈明查,饶了晚辈性命。今日之事后,晚辈必定远离江湖,归田隐居。”
陆枫淡笑道:
“谁说我要取你性命?”
“啊?”
黑袍老者愣神之际,陆枫手指一曲,对着黑袍老者身上一弹,一道白色微光的元气激射而出,瞬间没入黑袍老者体内。
片刻后。
黑袍老者只觉心口一痛,嘴里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来,眼中满是惊愕之色,嘴唇翕动:
“我…我的…修为…”
陆枫幽幽的声音传入黑袍老者的耳里: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便只废你修为,饶你性命,若再不悔改,助纣为虐,必叫你尸首分离。”
黑袍老者只觉天塌了下来,双眼一翻,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