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舟车劳顿,前几天天气倒还好,越往后面走越冷得慌。
京城到底是在北方,和铜州府南方的气候相去甚远,干冷干冷的。
便是白天钟宁坐在马车里都能感觉到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中途一行人买了不少的防寒衣物,也给车夫、护卫们都买了厚厚的棉衣加上皮毛大氅。
季尘给钟宁腿上加盖了一条毛毯,又给她倒了杯暖身的姜茶。
钟宁喝了一口,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立马有铺面的雪粒子砸来。
外面一片白,入目都是覆了厚厚一层霜雪的枯草老树,远远望去,没有一户人家。
今天所走的官道因为偏僻,肃静的让人心慌。
钟宁有点担心:“咱们今晚还能找到地方住吗?”
季尘点了点头:“早上的时候我跟客栈里的人打听过了,约摸再过一个时辰可以到客栈。”
“到时候天估计已经黑透了。”
“嗯。不过无法,这个天要是在外面过一夜,咱们该变成冰人了。饿了吧?”
季尘还记着钟宁中午没怎么吃。
钟宁点点头:“我要吃腊肉饭,不要青豆,你帮我把青豆吃了。”
“好。”
也亏得钟宁临走前特意找工匠打了几个铁餐盒,现在吃不完的饭菜往饭盒里放,然后放小火炉上热热就能接着吃了。
把青豆挑着吃完,季尘把饭盒递给钟宁,钟宁立马大口大口干起饭来。
季尘帮她把身上的被子掖紧,从火炉上夹过两个红薯一条肉干,掀开车帘,对外头赶马车赶到眉毛都被雪染白的车夫道:
“你去后面马车上休息会儿吧,吃点东西,我来赶一程。”
“主家,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季尘淡淡道:“无妨,快去吧。”
对车夫的怜悯是一回事,还有一个原因,季尘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太阳——天马上就要黑了,他不放心让疲劳的车夫继续赶车。
他得照顾好自己和宁儿。
钟宁看季尘跑出去赶车了,心里面心疼【外面多冷啊!】
“来,这个手炉你拿着。手拿不了,夹在腿中间使也好。”
季尘接了过去,这种时候倒是没有必要让来让去。
天黑了,行路越发困难,钟宁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看见远处有两盏昏黄的灯火,随着寒风在空中摇曳。
看着怪渗人的。
钟宁想不明白谁能在这地方搞客栈。
“不会是家黑店吧?”
季尘也不能给予确定的回答:
“早上那店家的说,这家客栈主要是为往北的客商开的。
客商身边都有家丁护卫,甚至是雇了镖局的人,住这种地方不会很害怕。”
钟宁听出了季尘话里的隐忧,转而安慰道:
“那不是没办法嘛,水路这几天结冰了走不了,另一条官道又绕远了。别怕,不是还有我吗?”
钟宁拿出塞在马车角落的弓箭,还有另外定制的小袖箭:
“谁要是敢欺负咱,我就射他眼珠子!”
“嗯,那就有劳夫人了。”
————
到客栈时,季尘瞥了一眼,旁边的马棚里已经有好几匹马在里面,而且看起来都是比较健硕的宝马。
外头只套着一驾马车,看来住店的都是骑马赶路的人。
这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感觉。
但风雪越来越大,钟宁在外面站了会儿就忍不住对着手呵气,跺脚。
季尘怕她冻着,还是带头走进了客栈里面。
经营客栈的是一位老者,见到他们这一行人倒是难得露出了几分惊讶的表情:
“这么晚了,没想到还有人!”
而原本就在一楼吃饭的人也都将目光落向了季尘他们。
季尘注意到他们旁边放着的长剑,默默垂眸。
“店里只有面条了,各位不介意吧?”
钟宁:“不介意不介意!当然如果能多放点肉就更好了。”
“哈哈哈好!肉倒是管够!几位客官等一会儿。”
坐到离那群人有些远的地方,感觉到他们将视线收了回去,钟宁“咂摸”了一下嘴:
“这些人给我的感觉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咱可以稍微放松点了。”
季尘颔首:“应该是官兵。”
徐不言:“这怎么看出来的?”
“只是猜测,而且他们身边的配剑,都是统一的。”
钟宁倒是没注意那么多,她就感觉到坐在那桌脸上有一道伤疤的应该就是他们的领头人,那种气质和威慑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很快面条就上来了,是那种宽面,里面就放着可怜巴巴的两片菜叶。
除此之外就是大块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这店家的确实实诚。
吃完饭,几个人各回各屋,护卫和车夫们也都给开了中等档次的房间,让他们今晚能好好休息。
虽说昨晚才泡过澡,可今天实在是冻太狠了,钟宁手脚都感觉有点痒。
又想起季尘在外面赶车吹了那么久的冷风,便叫店家送两桶热水来。
“今晚你先洗澡吧,”钟宁对季尘道:
“你先洗暖暖身子,早点休息,你今天应该很累了。”
季尘正在收拾行李,在钟宁没注意到的地方,从包袱里拿出把匕首放在枕头下面。
“我没事,夫人先洗吧,我不想夫人用我用过的水。”
钟宁朝季尘吐舌:
“干嘛非要用同一桶水呀,又不是没钱买。”
季尘轻笑:“因为用夫人用过的洗澡水,对我来说是一种奖励,可以吗?”
钟宁红着脸颊瞪他:
“你又胡说,今晚不许乱来知不知道?觉都不够睡的。”
“遵命夫人。”
钟宁洗完澡,躺在床上倒头就睡,睡得不要太香。
季尘躺在她身边时,她自然而然地就抱住了他:
“快睡觉吧,我都给被窝里捂热了。”
季尘捏捏她的鼻尖:
“是你暖的,还是汤婆子暖的?”
“又没有区别??? -? ? -? ??,快睡。”
季尘“嗯”了一声躺下,黑夜里,他一直睁着眼睛,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
深夜,住在上房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睛。
尽管房间里一片漆黑,但他早已习惯了在黑暗里视物,所以一眼就看见了那穿破窗户纸,伸进来的竹管,以及从其中冒出来的袅袅白烟。
又过了一刻钟,那房间门被人用刀具轻轻别开,穿着黑衣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刀。
站在鼓起的被子前,他缓缓扬起嘴角,露出一抹阴狠得意的笑容。
“好了!上路去吧!”
刀猛地砍向枕头的位置,落下时却只砍到轻飘飘柔软的东西,男人惊讶地掀开被子,露出的是一个装满衣物的包袱。
“我原以为你们能更沉得住气一点。”
凉嗖嗖的声音在男人身后响起,下一秒破空声传来,一颗人头落地,溅了满床热血。
外头响起刀戈声的那一刻,季尘立马叫醒了钟宁:
“宁儿快起来!”
钟宁揉了揉眼睛:“怎么……卧槽!外面打起来了?”
钟宁立马掀开被子,跑到门那里,打开一点点门缝往外看去。
却见从楼下跑上来好些黑衣人,又从附近的房间里跑出几个今天看见的家伙,两方直接开干,痛呼声怒喝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早先在客栈看到的那伙人明显更训练有素,无奈对方人更多,这会儿渐渐落了下风。
钟宁生出几分犹豫:“咱们就这么看着吗?”
季尘摇了摇头:“对面那群是穷凶极恶之徒,只怕杀了他们想杀的人以后,我们也别想逃过。”
钟宁就是担心这个,可贸然出手的话。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被刀疤脸一脚踹到了他们门口。
黑衣人一抬头就看到季尘、钟宁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