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思净直接吓傻了，他原以为像自己、高玉这样的，张文远总要审一审，经过一番劝降再说动手的事情。
却没想到这张文远下手如此果决，完全连谈条件的机会都不给。
思净见张文远的目光看来，连忙道：“你、你、你莫要冲动，我可是奉了蔡太师的钧旨！”
张文远一笑：“你愿意自己交待就好……是蔡京要你来反我的？”
思净被张文远手下人扶直了身子，看了一眼大雄宝殿外，见到许多江南本地士绅都被拦在门口，胸中胆气也壮了几分。
突然想到：这张文远敢杀高玉和苟正，又如何敢杀我？”
我背后既有蔡京，又有江南这许多人物，他一杀便是犯了众怒。
思净想到此处，心中一笑：之前倒被这家伙的滥杀无忌吓住了，此贼有何可惧？
思净越想越觉得心里有底，脸色稍霁，又恢复了那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笑道：“蔡太师那边我的确有所联络，不过具体事宜，确实不便与将军言明了。”
张文远对这家伙的变脸微微皱眉。
思净却已自顾自地说起来：“今日之事，也是因为将军入城之后雷霆手段太过激烈，将军又无名无份，城中百姓如何愿意服从？”
“便是大宋官家也知天子当与士大夫治天下。”
“将军得了杭州城，固然是一件大功，可想要在杭州城安稳做事，便断不能如之前那般不顾首尾，不遵士绅。”
听着思净这话，再看到他凛然不惧的表现，一旁的蒲文英满眼崇拜。
利刃加身仍有如此胆气，果真不愧是杭州城世家大族选出来的人物。
大殿外看着这一幕的众人，也不禁议论纷纷。
几个大户颇为赏识地道：“思净和尚果真是人物啊。”
“想当初方腊进城，大师在方腊军中讲法凛然不惧，换了张文远又能怎样？”
“所谓邪不胜正，张文远觉得自己有了刀兵就能够压旁人一头，却不知天心人意。”
“没有百姓支持，没有我等支持，他又如何能够治理杭州？这便是民不可违啊。”
而人群之中，钱康等小商户看着这一幕则是既惊又怕。
钱康心道：“哪怕是张文远，在思净面前也不敢如何。”
想起了自己给思净送去的那份厚礼，钱康虽然肉痛，但是想着今日之后，还是该往大佛寺多跑几趟。
这些人才是杭州城真正的主人，那张文远来来去去，无非台上客而已。
“你这是在跟我说话？”
众人思索之时，突然听到张文远笑着开口。
顿时议论之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张文远，仿佛有几个人甚至摸摸耳朵，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刚才张文远好像是对思净发出了一声嘲笑，这怎么可能？
思净也是满脸意外：“张将军，这是何意？”
张文远微微皱眉：“杭州城是我打下来的，思净大师既没出力，打下城后我对你也没横加指责，我对待百姓更自问没什么错处。”
“你今天带兵要来杀我，现在被我抓着，我还没说话，你便开口教训我。”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杭州众人皆是愕然。
张文远居然真的是在嘲讽思净！
“你、你！”
思净大惊，他大半辈子都是被人尊重过来的，哪曾听过别人对他如此说话，便是方腊、蔡京在他面前也得用商量的口吻！
不禁怒道：“将军如此轻慢杭州百姓，难道不怕这杭州城再造反吗？”
张文远嘿的一笑，竖起两根手指：“一，你已经造反了。”
“二，你凭什么代表杭州百姓？”
思净脸色一愣，仿佛还没反应过来。
张文远直白笑道：“这几天我派人盯着你，到你那儿去的都是世家大族。”
“别说普通百姓了，便是稍有积蓄的商贩想见你一面，不送上百十两的香火钱，你连杯茶都不给人喝，这也敢说为百姓说话？”
“贫僧那是，那是……”
思净还想狡辩，但这话实在太揭短，一时竟想不出托辞。
张文远紧接着道：“我入杭州城以后，公平交易，善待百姓，秋毫无犯。又到城外开办隔离营，收治病患，这才是真正为百姓做事。”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杭州百姓，敢问今日起事，可有多少杭州百姓是支持你的？”
“你怕是在杭州城作威作福惯了，真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代表天心民意么？”
思净看着张文远越走越近，终于反应过来，这张文远是真要跟他撕破脸。
虽然满心难以相信，但他还是恐惧起来，不禁身子颤抖，紧紧捏着手中佛珠：“将军，你这一动手，杭州城定无将军容身之地！”
“杭州全城百姓都要反抗！”
“全城百姓反抗？”张文远冷笑一声，抬手指着大雄宝殿外众人。
“你若真有民意支持。”
“外间的各位商户，谁要保你一命的，站出来。”
“我倒看看，是要保你的多，还是想要你死的多。”
此言一出，大雄宝殿外众人皆是一惊。
张文远词严色厉，谁敢在这时候出头？
钱康看着思净，虽然明知道张文远是在借势压人。
但他对思净也没什么好感。
张文远若是一刀把思净杀了，他可以少花费许多巴结思净的钱财。
就算保下思净，那思净难道会记他们的恩？
还不是一样替大户说话。
从朝廷征收生辰纲，到方腊进城，再到最近几天张文远入城，哪一次思净曾为他们这些中小商人出过头？
既然如此，现在他又如何会为思净冒险？
在场的百多商人里，大半都是中小规模的商贩，人人大概都是这想法。
大家交换个眼神之后，根本没人愿意站出一步。
至于另外几个大户，下意识就要站出，但看看身边人没动静，又默默收回脚了。
思净顺着张文远的目光看向大雄宝殿之外，百多位今日被张文远请来观礼的人物，半晌之后，却没一人站出来。
思净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
在场的一百多人里，大多数他都认识，这些人几天之前还捧着厚礼要在大佛寺见他。
要知道方腊进城时，这些人可是一起捧着他，把方腊都逼得无计可施。
那时方腊几十万大军围在杭州城外，大家都不怕，现在张文远在大雄宝殿这六和寺也就千把人，众人一呼而起保他一命，根本不需花费什么。
看着张文远手下人的刀子架到自己脖子上，思净怒道：“尔等，尔等……难道不念贫僧些许恩德！”
“许大户，刘老爷……我看到你们了！你们不帮我说两句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