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被血液浸染当然点不上。
所有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念齐,从他嘴里轻声说出两个字“父亲”
这一声父亲抽干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清晰可见。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黑瞎子也一样。
张念齐像是完全陷入了回忆,都一样....跟之前一样的...一模一样..就连说的话也是一样的。
张念齐扑了过去,膝盖磕断了地上的树枝发出清脆的声音,骨头撞得生疼。
张念齐颤抖着握紧黑瞎子的手腕,把他的手贴紧脸颊,放在脖颈上,就像四年前,他也是这样抓着父亲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想要吸取唯一的温度。
可那根本不听使唤,只能看着父亲的温度一点点变冷,只有烟头是热的,是父亲身上唯一的热源。
“父亲..”
吴峫和王胖子瞪大双眼,就连张起灵都瞳孔震缩。
张念齐第一次发现,原来绝望是可以重复的。
它不会随着时间变淡,只会被记忆封存,再次打开依旧是灵魂拉扯般的疼痛,疼的骨子的里那种,反复凌迟。
“父亲..”
“念齐在的,父亲看看我...我以后听话..”张念齐泣不成声,只能隐约听出他在说什么“你别睡..别睡...”
黑瞎子心想,原来如此,难怪第一次见到他时,会有那样的反应。
原来在他那个时间段,自己已经死了啊。
黑瞎子手放在他后脖颈处,轻轻一捏,张念齐便晕了过去。
黑瞎子让他趴在自己腿上,脱下衣服,盖在他身上,他被自己都气息笼罩估计会睡都安稳点。
手则是在他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像是小孩时期额吉拍自己一样。
哼着未来自己或许会给他哼的歌曲。
这些信息在在他们心中就像是扔进去一个深水炸弹,可这时候没有人会去问。
黑瞎子早就把那条蛇杀死了,他会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最困难的事情,蛇的肚皮上被插进去一把十分锋利的匕首,
此地不宜久留,王胖子背着张念齐的包,张起灵拿着属于张念齐的黑金古刀个黑瞎子的包,继续前行。
黑瞎子身上只有张念齐。
从白天走到黑夜,张念齐睡了多久,黑瞎子就哼了多久的歌。
一个调调,可谁都没说自己听腻了。
张念齐的包很重,黑瞎子拎起来才发现,儿子的包比自己重多了。
阿宁王胖子吴峫来回背。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自己以小孩抱的姿势坐在父亲身上,父亲就像是小时候抱自己那样。
手一下一下的拍着他,另一只手放在他脖子上慢慢摩挲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温度。
张念齐有些贪恋。
黑瞎子说“醒了?”
张念齐点头,调整下姿势,头放在黑瞎子膝盖上,父亲走了,只给他留下了一座孤坟,留下了一个叫张启灵的遗产,可三年后遗产也随着父亲去了。
他没爹爹了,也没父亲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了。
黑瞎子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摸着他的头发。
“我是怎么死的”关于这点,黑瞎子可太好奇了!
张念齐摇头,不愿意说。
黑瞎子笑着,丝毫不把这件事情的放在心上“不说就不说”没人问为什么叫父亲,没人问为什么会死,张启灵只是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有些落寞。
黑瞎子没让他吃饭,他想吃自己会吃的。
他的伤口没有处理,身上现在只有张启灵之前给他的冲锋衣。
张念齐坐起来,想给他包扎,张启灵早就拿好东西在一旁等待。
黑瞎子走到树林深处,张念齐在后面静静的跟着,直到黑瞎子坐在一块腐烂的木头上,露出里面的伤口,伤口并不深,也不严重,只是擦伤,还有一些灌木丛树枝等擦伤。
伤口早就不流血了。
黑瞎子再次穿上衣服,没说话,张念齐回头。
是爹爹。
张念齐想拿过来亲自包,可张启灵不松手。
张启灵蹲下身子,黑瞎子也不含糊,在这儿没人能威胁到他的生命。
包扎是一个很细致活儿,张启灵先是用镊子将里面的东西弄出来,然后清洗,消毒,撒药,包扎。
张启灵的手很热,不知道是环境的原因还是他本身的温度很热,绷带缠了两三圈。
黑瞎子挑眉“包的不错”
半夜,大家都睡着了,两只夜猫子走出帐篷,是黑瞎子叫他出来的。
黑瞎子知道,以张启灵的脑子,想瞒也瞒不住,那小子手里的黑金古刀,始终没摘下来的手套,跟张启灵一样的刀法,如此的默契,浑身都是破绽。
而且他严重怀疑,这小子跟张启灵的关系...不简单。
从一开始,解雨辰那里,虽说熟悉但眼中的疏离和提防在某段时间是可以看见的,或许解雨辰不知道,或许知道。
至于吴峫,他有些疏离,眼中能看出来他并不是很喜欢吴峫,他....未来的大徒弟。
九门的人他多多少少会有疏离和提防的意味在,可张启灵不一样,他眼中的信任,挡不住...
少了张家人的恭敬,多了亲切。
到底是为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直想问题不如直接解决问题的源头。
“聊聊?”
张念齐知道这次躲不过“父亲,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黑瞎子点头,坐在椅子上,张念齐则是趴在他的膝盖上。
“我从小就没见过父亲,是他一手将我拉扯大,我每次问父亲呢?”
“他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始终没有回答过,只是说,我在等他,在我五岁那年,上京,下了好大的雪,门外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戴着墨镜,我第一次见到他眼中的欣喜,我想”
“他是开心的,他不善言辞,但在说起父亲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
“我的父亲回来了,在我五岁的时候,但他又走了,在我十五岁的时候,那十年,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我听过无数遍关于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我问他,为什么会跟不善言辞的他在一起,父亲总是冲他笑”
“他不会甜言蜜语,可他会记得我喜欢的每一样东西,他不善表达,却每次工作回来都会给我带来一些我喜欢的小物件儿,最重要的是我在他身边,我能感觉到自己是被珍视的,我曾经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时过境迁世道变了,再后来就遇见了他,我又变成了掌上明珠”
“十五岁,父亲走了,什么都没留下,只留给了我一座孤坟,还有他”
“他是父亲留给我的遗产,在我十八岁那年,他也走了,父亲的遗产随着父亲走了,只留下了我,十九岁,我来了”
黑瞎子点头“你叫什么?”
“张念齐”
“什么时候起的?”
“出生的时候”
“谁起的?”
“他”
“他是谁?”
“爹爹”
“爹爹是谁”
“张启灵”张念齐原本还在悲伤,脱口而出的瞬间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的观察黑瞎子的表情。
果然整张脸都黑了。
黑瞎子甚至掏了掏耳朵“你说谁?”
“我没听清再说一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