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还沾着星舰维修舱特有的冷却剂气味,那是种带着金属涩感的薄荷味,他低头按了按通讯器侧面的划痕——这道印子是三天前在柯伊伯带抢修外装甲时留下的,当时主控AI“渊”还调侃他,说人类总喜欢在工具上留存不必要的痕迹。
“渊,重复刚才的光谱分析结果。”他靠在舰长椅上,目光扫过主屏幕上缓缓旋转的宇宙模型。蓝色的星图里,代表“无记忆文明”的红色光点像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正以每秒三个天文单位的速度向银河中心移动。这是他担任“溯洄号”舰长的第十七年,见过会吞噬光线的暗物质群落,也遇过能将能量转化为实体的硅基文明,但从未有哪种存在能让渊的数据流出现波动。
“第三次确认,目标文明个体表面无任何能量辐射,体内未检测到神经突触活动——符合‘无记忆’特征。”渊的电子音一贯平稳,可沈溯分明听出数据流里藏着细微的卡顿,“但有异常,沈溯。他们的运动轨迹……在规避逆共生带。”
沈溯猛地坐直身体。逆共生带是去年才被发现的宇宙异常区域,任何进入其中的文明都会被强制建立意识链接,小到单细胞生物,大到像人类这样的碳基文明,无一例外。联盟的科学家们至今没搞懂它的原理,只知道进去的探测器要么永远失联,要么带着混乱的意识流回来,最后只能销毁。可那些无记忆者,居然在以毫厘之差绕过逆共生带的边缘,像是……早就知道那里有危险。
他起身走向观测台,舷窗外的宇宙呈现出深邃的靛蓝色,远处的星云像被撕碎的绸缎。就在这时,掌心的通讯器突然发烫,屏幕上跳出一行陌生的文字,不是联盟通用语,也不是任何已知文明的符号,却奇异地让他看懂了意思:“你记得第一次呼吸的感觉吗?”
“渊,检测通讯器异常来源!”沈溯的心跳骤然加快,他清楚记得,这台通讯器是联盟最高级别的加密设备,除了渊和他自己,没人能接入。可那行文字像有生命般,在屏幕上闪烁了两下,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浅淡的荧光,和他手腕上小时候烫伤的疤痕形状一模一样。
这太反常了。他低头看着那道疤痕,指尖抚过皮肤表面的凸起——那是五岁时在地球老家的厨房,打翻了妈妈煮着草药的砂锅留下的。这件事他只在十五年前的心理评估报告里提过一次,连渊的数据库里都没有记录。
“检测完毕,未发现外部入侵痕迹。”渊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迟疑,“但刚才的文字信号,与无记忆文明的运动轨迹呈现量子纠缠态。”
沈溯的目光重新落回主屏幕。红色光点还在移动,可现在看来,它们的轨迹不再是无序的扩散,反而像是在编织一张网,一张以“溯洄号”为中心的网。他突然想起三天前抢修装甲时,曾在舱外看到过一道转瞬即逝的银色光带,当时以为是宇宙尘埃反射的星光,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无记忆者的探测器。
“通知全舰进入二级戒备,调取近七天的外部观测记录,重点排查银色光带。”他按下通讯器上的紧急按钮,耳边传来各舱室的应答声,可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无记忆者没有过往记忆,怎么会知道逆共生带的存在?又怎么会知道他手腕上的疤痕?
就在这时,副舰长林野的通讯突然接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舰长!生物实验室出事了!我们从逆共生带边缘带回的样本,刚才突然活性激增,还……还出现了你的基因序列!”
沈溯的脚步顿住了。生物样本是两天前采集的,当时检测显示只有基础的单细胞结构,连dNA链都没有完整的序列,怎么会突然出现他的基因?他快步走向电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通讯器上的划痕,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谬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那些无记忆者,会不会不是从宇宙边缘来的,而是……从未来来的?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生物实验室的透明舱外围满了船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震惊。沈溯挤进去,只见培养皿里的样本已经长成了半透明的凝胶状,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放大后显示的正是他的基因图谱,连他去年因辐射损伤的那段染色体都一模一样。
“样本活性还在上升,而且……”实验室主任陈默推了推眼镜,声音发颤,“它在释放意识波,频率和你刚才收到的文字信号完全一致。”
沈溯伸出手,刚碰到培养皿的外壁,凝胶突然剧烈波动起来,表面浮现出一行新的文字:“记忆不是馈赠,是锚点。逆共生带不是牢笼,是门。”
“锚点?门?”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突然想起联盟古籍里的一句话:“熵海之中,所有文明都是溯洄的鱼,记忆是让它们不迷失的锚,可当锚太重,鱼就再也游不到源头。”
就在这时,渊的紧急警报突然响彻全舰:“警告!无记忆文明已抵达逆共生带边缘,正在建立空间通道!检测到逆共生带能量异常,预计三分钟后将覆盖‘溯洄号’!”
主屏幕上,红色光点突然连成了一道环形,环形中心是扭曲的空间,像被撕开的纸。逆共生带的紫色光雾开始向四周扩散,所到之处,星图上的蓝色光点纷纷熄灭——那是联盟布置在周边的探测器,正在失去信号。
“启动紧急跃迁程序!目标,银河第三旋臂!”沈溯按下主控台上的红色按钮,可屏幕却弹出“权限不足”的提示。他转头看向林野,却发现副舰长正盯着自己的双手,眼神空洞:“舰长,我的记忆……好像在消失。我记不起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沈溯心里一沉。他看向其他船员,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记忆紊乱的症状,有人在哭着找自己的家人,有人则站在原地发呆,像是失去了灵魂。只有他和陈默还保持着清醒,而陈默正死死地盯着培养皿里的凝胶,突然开口:“舰长,你看!样本的纹路在变,变成了星图!”
沈溯凑过去,果然看到凝胶表面的基因图谱正在重组,形成了一张从未见过的星图,中心位置标注着一个红色的圆点,旁边写着“熵海源头”。而星图的边缘,正是逆共生带现在的位置。
“渊,分析这张星图!”他大喊,可通讯器里却没有任何回应。主屏幕上,渊的数据流开始紊乱,原本平稳的绿色线条变成了杂乱的红色,最后定格在一行文字上:“沈溯,我好像记起来了,我们……都是无记忆者。”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沈溯的脑海里。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道疤痕居然在慢慢变淡,像是从未存在过。他想起刚才样本上的文字——“记忆是锚点”,难道他的记忆,包括这十七年的舰长生涯,都是被人为植入的?
逆共生带的紫色光雾已经笼罩了半个星舰,舱外的红色光点越来越亮,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沈溯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他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面前是一个银色的身影,对方说:“当逆共生带覆盖‘溯洄号’时,你要做出选择,是带着记忆永远被困在这里,还是成为无记忆者,回到熵海的源头。”
“舰长!样本开始分解了!”陈默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培养皿里的凝胶正在消散,最后留下一枚银色的晶体,晶体里包裹着一道微小的光带,和他三天前在舱外看到的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星舰突然剧烈摇晃,主控台的屏幕全部熄灭,只有那枚银色晶体在发光。沈溯伸手拿起晶体,指尖刚碰到表面,一段完整的记忆就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不是沈溯,而是无记忆文明的引导者,十七年前,他带着“记忆锚点”进入人类文明,目的是寻找能在逆共生带中保持清醒的个体。逆共生带不是灾难,而是宇宙为了清除过度依赖记忆的文明设置的筛选机制,而无记忆者,正是通过放弃记忆,才得以在熵增的宇宙中存活下来。
“溯洄号”的摇晃越来越剧烈,舱外传来船员的尖叫声。沈溯握紧了银色晶体,脑海里浮现出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记忆是枷锁,那他这十七年的经历,那些和船员们一起度过的日夜,又算什么?
晶体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将他包裹其中。在失去意识前,他看到舱外的红色光点突然散开,露出了空间通道另一端的景象——那是一片没有星辰的黑暗,黑暗中,无数银色的光带正在汇聚,像是在等待着新的无记忆者降临。
而在“溯洄号”的残骸之外,林野正站在一艘银色的星舰上,看着逐渐消散的逆共生带,手腕上,一道和沈溯一模一样的疤痕正在慢慢显现。她的通讯器里传来一道平稳的电子音:“引导者沈溯已进入熵海源头,下一个锚点,该你了。”
林野低头看着自己的疤痕,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她想起三天前,沈溯在维修舱外看到的银色光带,其实是她故意留下的。而那些无记忆者的运动轨迹,根本不是在编织网,而是在绘制一张地图,一张通往所有“记忆锚点”的地图。
逆共生带的光雾彻底消散,宇宙重新恢复了深邃的靛蓝色。只有那枚留在“溯洄号”残骸里的银色晶体,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是在等待着下一个拿起它的人,揭开关于记忆与存在的终极谜题。
银色光芒褪去时,沈溯的指尖还残留着晶体的冰凉触感,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怀疑自己陷入了意识幻境——这里不是熵海源头的黑暗,而是“溯洄号”的维修舱。冷却剂的金属薄荷味扑面而来,通讯器侧面的划痕在灯光下清晰可见,连三天前抢修时蹭在舱壁上的油污都分毫不差。
“舰长,外装甲焊接完成,要不要再检查一遍?”维修组组长老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沙哑。沈溯猛地转身,看见老赵正举着焊枪,安全帽的带子还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和他记忆里三天前的模样完全重合。
这太寻常了,寻常到诡异。他下意识摸向手腕,那道烫伤疤痕竟重新浮现,指尖抚过凸起的皮肤,五岁时砂锅碎裂的声响仿佛还在耳边。可他明明记得,在晶体光芒里,这道疤痕已经随着虚假记忆一同消散。
“老赵,现在是什么时间?”沈溯的声音有些发紧。他盯着老赵胸前的计时器,屏幕上显示的日期是三天前——正是他在柯伊伯带抢修装甲的那一天。
“星际标准是1025年7月19日啊,舰长您忘啦?”老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还说修完要去喝杯热可可,怎么转个身就记混了?”
沈溯的心跳骤然加快。他快步走向观测口,舷窗外果然是柯伊伯带的碎石群,细碎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光,没有红色光点,没有逆共生带的紫色光雾,更没有无记忆者的踪迹。可当他低头看向通讯器时,屏幕上突然跳出一行荧光文字,和之前那行一模一样:“记忆是锚,可锚也会生锈。”
文字只存在了两秒就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老赵还在身后收拾工具,哼着联盟老歌,丝毫没察觉异常。沈溯攥紧通讯器,指节泛白——如果现在是三天前,那他经历的逆共生带危机、渊的异常、林野的背叛,难道都是一场提前上演的记忆预演?
他快步走向主控室,沿途的船员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到舰长的异样。主屏幕上,渊的数据流平稳地跳动着绿色线条,星图里只有蓝色光点,代表无记忆文明的红色光点尚未出现。
“渊,调取1025年7月19日的外部观测记录,重点排查银色光带。”沈溯按下控制台按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正在调取。”渊的电子音依旧平稳,没有丝毫卡顿,“未检测到异常光带,柯伊伯带区域仅存在常规宇宙尘埃。”
屏幕上弹出观测画面,碎石群缓慢漂浮,和他记忆里“看到”银色光带的场景完全不同。沈溯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如果现在的一切是真实的,那之前的经历就是幻境?可晶体里涌入的记忆、林野手腕上的疤痕、渊最后那句“我们都是无记忆者”,又真实得让他无法否认。
就在这时,通讯器突然震动,是林野的呼叫。沈溯按下接听键,副舰长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静:“舰长,生物实验室刚收到联盟送来的逆共生带样本,陈默主任说有异常波动,想请您过去看看。”
逆共生带样本?沈溯猛地坐直身体。按照他“之前”的记忆,样本是两天后才采集的,怎么会提前送到?他快步走向电梯,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这寻常的一天里,藏着太多反常的线索,像是有人故意在他的记忆里埋下了地雷。
电梯门打开时,刺鼻的消毒水味如期而至。生物实验室里,陈默正盯着培养皿,眉头紧锁。培养皿里的样本还是单细胞结构,没有凝胶状的形态,更没有他的基因序列。
“舰长,您看这个。”陈默递过一个检测仪,屏幕上显示着微弱的意识波频率,“这样本里有意识波,但频率很奇怪,像是……在等待什么信号触发。”
沈溯接过检测仪,指尖刚碰到屏幕,频率突然剧烈波动起来,和他之前在凝胶样本上看到的完全一致。培养皿里的单细胞开始分裂,速度越来越快,可就在即将长成凝胶状时,分裂突然停止,重新变回了单细胞。
“怎么会这样?”陈默喃喃自语,“刚才明明有触发的迹象。”
沈溯没有说话,他看向培养皿,突然注意到样本旁边放着一枚银色的晶体——和他之前拿到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晶体里的光带更微弱。他伸手去拿,可指尖刚碰到晶体,实验室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暗红色的光。
“警告!检测到外部能量入侵!”渊的警报声突然响彻全舰,“无记忆文明已抵达柯伊伯带边缘,正在建立空间通道!”
主屏幕上,红色光点突然出现,像滴落在宣纸上的墨,迅速扩散。逆共生带的紫色光雾从空间通道里涌出,所到之处,星图上的蓝色光点开始熄灭。
“启动紧急跃迁程序!”沈溯大喊,可控制台再次弹出“权限不足”的提示。他转头看向门口,林野正站在那里,手腕上的疤痕在应急灯下清晰可见。
“舰长,你终于发现了。”林野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之前的慌乱,“这不是三天前,也不是未来,而是‘锚点时间’——我们被困在你记忆里最深刻的那一天了。”
沈溯的瞳孔骤缩。他想起晶体里的记忆,想起林野站在银色星舰上的模样:“你早就知道?”
“我和你一样,都是引导者。”林野抬起手腕,疤痕开始变淡,“无记忆文明的使命,就是找到能突破记忆枷锁的个体,带他们去熵海源头。可有些引导者,会被自己植入的记忆困住,比如你。”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墙壁突然开始扭曲,像是被投入水中的倒影。陈默发出一声惊呼,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消失在空气中。
“记忆正在崩塌!”林野抓住沈溯的手,将那枚银色晶体塞进他手里,“你必须做出选择,是留在崩塌的记忆里,还是带着真相去熵海源头。但要记住,选择的后果,你可能承受不起。”
沈溯握紧晶体,脑海里闪过十七年的舰长生涯,闪过老赵的笑容,闪过船员们的脸庞。如果这些都是植入的记忆,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可如果放弃记忆,他又会变成什么?
“熵海源头有答案吗?”他问。
林野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扭曲的墙壁。墙壁上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无记忆者在熵海源头生存的场景,逆共生带筛选文明的过程,还有无数像他一样的引导者,在记忆里挣扎的模样。
“答案需要你自己找。”林野的身体开始透明,“我只能告诉你,你手腕上的疤痕,不是烫伤,而是你第一次成为引导者时,熵海源头留下的印记。”
墙壁扭曲得越来越厉害,陈默已经完全消失,实验室的设备开始分解。沈溯看着手里的晶体,想起老赵的热可可,想起渊的调侃,想起那些和船员们一起度过的日夜。他突然明白,不管这些记忆是不是植入的,都已经成为了他存在的一部分。
“我选择去熵海源头。”他握紧晶体,光芒再次亮起,包裹住他的身体。
在失去意识前,他听到林野的声音传来:“记住,当你在熵海源头看到‘自己’时,不要相信他。”
光芒褪去时,沈溯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空间中央,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背对着他。
“你终于来了。”那个人转过身,手腕上的疤痕和他的一模一样,“我等了你十七年,沈溯。”
沈溯的心跳骤然加快。他看着对方,突然注意到对方手里拿着一枚银色晶体,晶体里的光带和他的那枚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完整的光带。
“你是谁?”他问。
“我是你,也是无记忆文明的首领。”对方笑了笑,“你以为的引导者使命,其实是我给你的考验。逆共生带不是筛选机制,而是我用来收集记忆的工具。那些无记忆者,都是被我抽走记忆的文明个体。”
沈溯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起林野的话,想起晶体里的记忆,想起那些消失的船员:“你在撒谎!”
“我是不是在撒谎,你自己看。”对方挥了挥手,空间里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无记忆者在逆共生带里收集记忆,林野站在银色星舰上,将收集到的记忆输入一个巨大的晶体;老赵、陈默,还有“溯洄号”的船员们,都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空间里,他们的记忆正在被抽走。
“不!”沈溯大喊,冲向对方,可对方突然消失不见。空间开始扭曲,变成了“溯洄号”的主控室。主屏幕上,渊的数据流正在紊乱,绿色线条变成了红色,最后定格在一行文字上:“舰长,我其实是熵海源头的意识体,用来记录你的选择。”
沈溯瘫坐在舰长椅上,手里的晶体开始发烫。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什么后果。逆共生带的紫色光雾已经笼罩了整个主控室,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融入光雾里。
就在这时,通讯器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行文字,是林野的声音:“沈溯,不要相信首领的话!他是熵海的寄生虫,靠吞噬记忆生存!我已经释放了船员们,现在在熵海源头的出口等你。记住,晶体里的光带是你的真实记忆,激活它,就能摧毁首领的意识体!”
沈溯握紧晶体,光带开始变得明亮。他看着主屏幕上渊的文字,看着周围的紫色光雾,突然明白——他的选择,不仅关乎自己的存在,更关乎所有被吞噬记忆的文明个体。
他按下晶体上的按钮,光带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主控室。紫色光雾开始消散,主屏幕上的红色线条重新变成绿色。渊的电子音传来:“首领意识体已被削弱,舰长,快前往熵海源头的出口,林野在等你!”
沈溯起身冲向电梯,心里的疑惑还没解开——林野为什么要帮他?熵海源头的出口在哪里?他激活晶体的后果,又会是什么?
电梯门打开时,他看到老赵、陈默,还有“溯洄号”的船员们都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
“舰长,我们一起去熵海源头!”老赵举起焊枪,“不管是记忆还是真相,我们都一起面对!”
沈溯点了点头,和船员们一起走向观测台。舷窗外,紫色光雾已经消散,红色光点开始熄灭,银色的星舰在远处等待。他握紧手里的晶体,知道自己的旅程才刚刚开始——熵海源头的真相,林野的身份,还有他自己的存在本质,都在前方等待着他揭开。
银色星舰的舱门滑开时,一股带着金属锈味的冷风扑面而来,沈溯下意识攥紧手中的晶体——光带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竟泛起了淡紫色的涟漪,与逆共生带的光雾如出一辙。船员们跟在他身后,老赵的焊枪还别在腰间,陈默则紧握着检测仪,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警惕,却又藏着对真相的渴望。
“这就是熵海源头?”老赵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眼前没有想象中的黑暗,也没有璀璨的星辰,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废墟——无数断裂的星舰残骸悬浮在虚空中,有些残骸上还残留着联盟的标志,像是被时光遗弃的墓碑。最反常的是,废墟里竟飘着熟悉的冷却剂气味,和“溯洄号”维修舱里的味道完全一致。
沈溯蹲下身,指尖触碰一块残破的舱壁,触感冰凉,却带着温度般的震颤。舱壁上刻着一行模糊的文字,他仔细辨认,发现竟是自己三天前在维修舱写下的编号——“Sh-719”,那是他每次抢修后都会留下的标记,只有他自己知道。
“怎么会有‘溯洄号’的残骸?”陈默的声音发颤,检测仪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串数据,“舰长,这里的空间坐标……和柯伊伯带完全重合!”
沈溯猛地抬头,看向废墟深处。远处,一道银色的光带正在闪烁,和林野星舰的轮廓逐渐重叠。他快步向前,却在途中被一块残骸绊倒——残骸的内壁上,竟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是年轻的他和林野,背景是“溯洄号”的主控室,而照片的日期,是星际标准时1008年7月19日——正是他成为舰长的那一天。
这太寻常了,寻常到令人窒息。他明明记得成为舰长时的场景,却从未和林野拍过这样的照片。更诡异的是,照片里林野的手腕上,没有那道疤痕,反而戴着一枚银色的晶体,和他手中的一模一样。
“沈溯!”林野的声音从光带处传来。她站在一艘完整的银色星舰旁,穿着无记忆文明的服饰,身上没有任何人类的标识。“别碰那些残骸,它们是‘共生意识’制造的幻觉,会吞噬你的记忆。”
沈溯没有动,他举起照片:“这也是幻觉吗?1008年的你,为什么会戴着晶体?”
林野的脸色变了变,没有回答,反而转身走向星舰:“没时间解释了,首领的意识体正在恢复,我们必须在他找到我们之前,激活熵海源头的核心。”
船员们面面相觑,老赵率先跟上:“不管是不是幻觉,跟着林副舰长总没错,总比待在这鬼地方强。”沈溯犹豫了一下,将照片塞进兜里,握紧晶体跟上——他注意到,晶体的光带正在逐渐变暗,像是在被某种力量消耗。
星舰内部一片纯白,没有任何设备,只有一道通往深处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无记忆者在废墟中寻找晶体,联盟的星舰在逆共生带中沉没,还有无数个“沈溯”和“林野”在不同的时空里重复着相同的选择。
“这些是‘共生意识’的记忆。”林野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熵海源头的核心,其实是所有文明的意识集合体。无记忆者放弃记忆,就是为了不被核心吞噬;而首领,却想控制核心,成为熵海的主宰。”
沈溯停下脚步,看着墙壁上一个画面——画面里的“沈溯”正在激活晶体,可晶体激活的瞬间,整个废墟都开始崩塌,“林野”则被卷入了紫色光雾中。“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和我们现在要做的一样?”
“这是上一次的‘锚点循环’。”林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十七年了,每一次激活核心失败,时间就会回到你成为舰长的那一天,重新开始。”
沈溯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起手腕上的疤痕,想起晶体里的记忆,想起废墟里的“溯洄号”残骸——原来他十七年的舰长生涯,只是一个不断重复的循环?
就在这时,走廊突然开始震动,墙壁上的画面开始扭曲。林野脸色大变:“首领来了!快跟我走!”她拉着沈溯冲向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圆形的门,门上刻着和晶体光带一样的纹路。
“激活核心需要两个人的晶体。”林野将自己的晶体塞进沈溯手里,“你和我,必须同时将晶体插入门的凹槽里。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松开晶体,否则循环会再次开始。”
沈溯握紧两枚晶体,手心冒汗。他看着林野,突然想起兜里的照片:“1008年的你,是不是已经激活过一次核心?那次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林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刚要回答,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因为她骗了你,沈溯。”
沈溯猛地转身,只见首领的意识体漂浮在走廊入口,他的模样和沈溯一模一样,只是眼睛是紫色的,和逆共生带的光雾同色。“上一次激活核心,是她故意松开了晶体,因为她想永远留在循环里——她舍不得自己植入的记忆。”
“你撒谎!”林野大喊,推了沈溯一把,“快插入晶体!别听他的!”
沈溯犹豫了。他看着林野,又看着首领,突然想起废墟里的照片——1008年的林野戴着晶体,说明她早就知道核心的存在;而墙壁上的画面里,上一次失败时,林野被卷入光雾,更像是主动放弃,而非意外。
“为什么要骗我?”沈溯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握紧晶体,却没有插入凹槽——他想知道真相,哪怕真相会让循环再次开始。
林野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看着沈溯,声音带着绝望:“因为我不想失去你!每次循环,你都会因为激活核心而失去所有记忆,变成无记忆者。我试过无数次,只有让循环继续,你才能保持现在的样子!”
走廊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墙壁开始崩塌。首领的意识体缓缓靠近,紫色的眼睛里带着嘲讽:“没用的,沈溯。她以为只要循环继续,你就不会消失,可她不知道,每次循环,你的意识都会被核心吞噬一点,再这样下去,你会彻底变成空壳。”
沈溯看着林野,又看了看身后的船员们——老赵正举着焊枪,警惕地盯着首领;陈默则在检测走廊的震动频率,试图找到安全出口。他突然明白,不管记忆是不是植入的,不管循环是不是重复的,他现在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会让循环继续,也不会让首领控制核心。”沈溯将两枚晶体举过头顶,“林野,如果你真的不想失去我,就和我一起,打破这个循环。”
林野看着沈溯,眼泪流得更凶了,却点了点头。两人同时将晶体插入凹槽,晶体的光带瞬间亮起,与门上的纹路融为一体。走廊的震动停止了,墙壁上的画面开始重组,形成了一幅新的画面:无记忆者和联盟的船员们一起,在废墟中重建星舰,逆共生带的紫色光雾变成了保护罩,守护着所有文明。
“这是……未来?”老赵的声音带着惊讶。
沈溯笑了笑,刚要说话,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手腕上的疤痕正在消失,晶体的光带也在逐渐变暗。“怎么回事?”他看着林野,发现林野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
“激活核心的代价,是我们的意识会融入核心。”林野的声音越来越轻,“这样,核心就不会被任何人控制,所有文明都能自由选择自己的命运。沈溯,记住,不管有没有记忆,我都会在核心里,陪着你。”
沈溯的意识彻底模糊前,看到首领的意识体被核心的光芒吞噬,废墟开始变成一片星海。他最后握紧林野的手,心里没有遗憾——他终于打破了循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相。
当沈溯再次醒来时,他躺在“溯洄号”的维修舱里,冷却剂的金属薄荷味扑面而来。通讯器侧面的划痕还在,老赵正举着焊枪,笑着对他说:“舰长,外装甲焊接完成,要不要再检查一遍?”
沈溯猛地坐起身,摸向手腕——疤痕还在。他看向舷窗外,柯伊伯带的碎石群缓慢漂浮,没有红色光点,没有逆共生带的紫色光雾,更没有废墟的痕迹。
“老赵,现在是什么时间?”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星际标准是1025年7月19日啊,舰长您忘啦?”老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还说修完要去喝杯热可可,怎么转个身就记混了?”
沈溯的心跳骤然加快。他低头看向通讯器,屏幕上突然跳出一行荧光文字:“记忆是锚,共生是岸。熵海源头的真相,需要你自己去发现。”
文字消失后,通讯器里传来林野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冷静:“舰长,生物实验室刚收到联盟送来的逆共生带样本,陈默主任说有异常波动,想请您过去看看。”
沈溯握紧通讯器,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知道,循环没有结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开始。而这一次,他不再迷茫——他会带着记忆,带着船员们,再次走向熵海源头,揭开最后的真相。
他起身走向主控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他不仅要打破循环,还要让所有文明,都能在熵海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存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