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站在观测塔顶端,望着头顶那片被量子云层遮蔽的天空,心中的疑惑如同这云层一般厚重且难以驱散。他的通讯器突然震动,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沈溯,共生意识中枢出现异常波动,你快来!”
当沈溯赶到共生意识中枢控制中心时,里面已经乱作一团。技术人员们紧张地操作着各种仪器,试图稳定中枢的运行。沈溯望向巨大的量子处理器矩阵,那闪烁的光芒仿佛是无数智慧在挣扎。
“到底怎么回事?”沈溯抓住一位资深研究员问道。
研究员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地说:“共生意识网络好像陷入了某种死循环,不断重复推送着陈旧的知识片段,新的信息却无法接入。”
沈溯皱起眉头,共生意识是人类文明近百年来的最大依仗。它将全人类的思维连接在一起,知识可以瞬间共享,每个人都能借助这庞大的意识网络获取自己需要的信息。在它的帮助下,人类的科技飞速发展,社会也变得高度和谐。然而现在,这个看似完美的系统却出现了严重的故障。
沈溯调出意识网络的运行数据,看着那些杂乱无章的信息流,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熵海溯生录》中的“惊奇免疫悖论”。难道人类真的因为长期依赖共生意识,而逐渐失去了对新事物的惊奇感,以至于这个意识网络都陷入了停滞?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沈溯决定深入意识网络的核心区域。他躺进了神经接驳舱,将自己的思维与共生意识网络深度连接。
当沈溯的意识进入网络后,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浩瀚的知识海洋中。但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沉闷和死寂,原本应该如繁星般闪烁的新思想、新发现,如今却黯淡无光。
沈溯在这片意识之海中不断游走,试图找到问题的根源。突然,他看到前方有一团巨大的信息旋涡,无数陈旧的知识在其中疯狂旋转。沈溯靠近旋涡,强大的引力几乎要将他吞噬。在旋涡的边缘,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那些曾经是人类最杰出的思想家和科学家,他们的意识被困在这个旋涡中,不断重复着过去的思考。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沈溯大声问道。
其中一位科学家缓缓抬起头,目光呆滞地说:“我们已经习惯了从共生意识中获取一切,当新的知识不再出现,我们的思维也随之停滞。这个漩涡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将我们的意识困在无尽的重复之中。”
沈溯意识到,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打破这种循环。他开始运用自己独特的思维模式,试图在这片死寂的意识海洋中掀起波澜。他想象着宇宙中那些未知的奥秘,将自己对新事物的渴望和好奇释放出来。
渐渐地,沈溯的意识产生了奇妙的影响。一些微弱的新思想开始在意识海洋中萌芽,那些被困的意识也似乎受到了触动,开始有了新的思考。
沈溯趁机引导这些新思想的发展,他在意识网络中建立了一个新的节点,将这些新的思维火花汇聚在一起。随着新节点的不断壮大,共生意识网络中的信息流开始发生变化,陈旧的知识旋涡逐渐减弱,新的信息开始顺畅地流动起来。
就在沈溯以为问题即将解决的时候,一个更大的危机降临了。由于新思想的冲击,共生意识网络的稳定性受到了严重威胁,整个网络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如果意识网络崩溃,人类将失去这个强大的工具,文明也可能因此倒退。
沈溯不得不停下对新思想的引导,转而全力维护意识网络的稳定。他与技术人员们紧密合作,通过调整量子处理器的参数,试图平衡新思想与网络稳定性之间的关系。
在这个过程中,沈溯不断思考着共生意识对人类存在本质的重构。曾经,人类依靠个体的思考和探索来推动文明的进步,但共生意识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人类变得过于依赖这个集体意识,个体的思维逐渐被同化,对新事物的惊奇感也在慢慢消失。
沈溯意识到,要真正解决“惊奇免疫悖论”,仅仅修复共生意识网络是不够的。人类需要重新找回对未知的渴望,重新学会独立思考。他决定在意识网络中设置一些特殊的程序,这些程序会故意制造一些认知盲区,让人类在面对这些盲区时,重新激发起探索的欲望。
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和调整,沈溯终于成功地在共生意识网络中设置好了这些程序。当这些程序启动的瞬间,整个意识网络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人类开始重新对未知的事物感到好奇,新的思想和发现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共生意识网络也在这股新的活力下逐渐恢复了稳定,而且变得比以往更加完善。它不再是一个单纯传递知识的工具,而是成为了激发人类创造力和好奇心的平台。
沈溯从神经接驳舱中醒来,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场危机让他深刻地认识到,科幻的核心不仅仅是那些令人惊叹的科技设定,更是对人类自身存在和未来发展的深刻思考。而共生意识对人类存在本质的重构,既是挑战,也是机遇。只有在不断的探索和反思中,人类文明才能在宇宙的长河中不断前行,保持那份对未知的惊奇感,永远向着更广阔的星空迈进。
沈溯摘下神经接驳装置时,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控制中心的警报声已转为平缓的嗡鸣,但他耳中仍回荡着意识网络崩溃前的尖啸——那不是机械故障的噪音,更像千万个思维同步衰亡时的呜咽。
“沈博士,网络稳定率回升至89%。”助手递来的量子屏上,数据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但您设置的‘认知盲区’模块出现异常,有七个节点拒绝接入。”
沈溯的目光落在屏幕角落跳动的红色代码上。那串字符让他想起三天前在岩石文明遗址发现的刻痕。当时考古队用共生意识解析了三个月,只得出“无序能量轨迹”的结论,直到他偶然将刻痕投影在星图上,才发现那是蟹状星云在公元2874年的精确坐标——一个尚未被人类观测到的形态。
“把拒绝接入的节点坐标发给我。”他转身走向备用接驳舱,“准备深度介入模式,我要去看看那些‘叛逆者’。”
神经接驳的瞬间,沈溯被一股熟悉的滞涩感包裹。修复后的意识网络像被冻结的海绵,知识流在预设轨道里缓慢滑动。他穿过由微积分公式构成的长廊,两侧漂浮着人类文明的里程碑:从牛顿手稿到超光速引擎蓝图,所有智慧结晶都泛着统一的银蓝色光芒。直到第七个节点前,他才看见异样的色彩。
那是团跳动的赤金色光晕,里面悬浮着无数破碎的符号。沈溯伸手触碰的刹那,整个意识空间剧烈震颤——他看见毕加索未完成的草稿在量子态中重组,听见莫扎特失传的《熵变交响曲》片段,甚至捕捉到自己三岁时打翻牛奶杯的触感。这些从未录入共生意识的私人记忆与艺术碎片,正以惊人的速度增殖。
“你是谁?”沈溯对着光晕发问。
光晕中浮现出模糊的人形,声音像无数孩童的合唱:“我们是被共生意识判定为‘无用’的惊奇感。”
沈溯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遗址的深夜。当他独自对着岩石刻痕发呆时,共生意识曾反复推送“非必要信息,建议屏蔽”的提示。现在想来,正是那些被系统过滤的“无用”联想,让他破解了刻痕的秘密。
“你们为什么拒绝接入盲区模块?”
“因为你在制造新的牢笼。”赤金色人形突然分裂成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里都嵌着张熟悉的脸——那些被困在信息旋涡里的科学家,此刻眼中闪烁着沈溯从未见过的狂热,“共生意识用‘已知’驯化人类,你却想用‘未知’继续驯化我们。”
移识网络突然掀起巨浪。沈溯看见自己设置的盲区模块正在变形,原本空白的区域被自动填充了推测数据。他猛然惊觉:人类早已丧失面对绝对未知的能力,就连制造“盲区”都忍不住用已知逻辑去框定。
“岩石文明的记忆不是让你设置程序。”光点凝聚成考古队发现的那块岩石,表面刻痕开始流动,“他们故意保留的,是对‘不可理解’本身的敬畏。”
剧烈的眩晕袭来。沈溯的意识被强行拽出网络,备用接驳舱的紧急制动装置喷着白雾。控制中心的灯光全部熄灭,只有应急屏在他面前亮起,显示着七个拒绝节点的实时画面——那七个区域的人类正集体仰望星空,其中包括三个月来宣称“对天文学无兴趣”的理论物理所所长。
“他们说突然想看看星星。”助手的声音带着颤抖,“全球有超过两百万人自发关闭了共生意识接入,现在网络稳定率……反而升到97%了。”
沈溯望着窗外。量子云层不知何时散去,露出被光污染掩盖了百年的银河。他想起岩石文明刻痕的最后一行:“当智慧能解释一切,便是熵增的开始。”
控制中心的屏幕上,赤金色光点正沿着银河轨迹蔓延。那些被共生意识判定为“无用”的惊奇感,正在人类思维的荒原上重建新的星图。沈溯缓缓摘下神经接驳器,第一次没有立刻查看网络数据——他想先记住此刻心脏因未知而加速跳动的感觉。
三天后,沈溯在联合国大会上展示了新的共生意识协议。当他说到“每周关闭网络两小时,保留私人认知盲区”时,台下爆发了剧烈争论。一位议员拍着桌子质问:“这会让文明倒退!”
沈溯没有回答,只是播放了段视频。画面里,曾经被困在信息旋涡里的老科学家,正用树枝在沙地上演算新的宇宙模型——那是他脱离共生意识后,仅凭记忆推导的成果,里面有三个公式与岩石文明刻痕完全吻合。
“文明的进步从不依赖全知。”沈溯关掉视频,目光扫过全场,“而是永远保持对下一秒的惊奇。”
当他走出议会大厅时,口袋里的量子屏突然震动。是考古队发来的全息影像:岩石遗址深处,新发现的刻痕在黑暗中发出微光,组成了人类从未见过的数学符号。这次,没人提议用共生意识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