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土祭第四天的午后，阳光穿透商会二楼窗帘的缝隙，在达米安办公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盯着桌面上那七枚已经开裂的金属圆盘，指尖下意识的颤抖着，节奏与楼下逐渐嘈杂的人声奇妙地重合。
街道对面，至少十几个不同势力的探子正假装成游客，他们的魔法影像水晶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斑。
“会长！”约翰猛地推开门，身上的工作服都歪着，“城主府、罗克商会、冒险者公会、魔法学院的人全在楼下，还有至少三家外地商团的代表！”
达米安深吸一口气，将圆盘残骸扫进抽屉：“按什么顺序来的？”
“几乎同时到的。”约翰擦了擦额头的汗，“现在塞巴斯正在用‘会长在准备重要资料’搪塞，但那位魔法学院的副院长已经开始用探测魔法扫描我们的墙壁了。”
楼下的喧闹声突然提高了一个八度，夹杂着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达米安整了整衣领，在推门前突然转身：“把书柜里最厚的那本笔记手稿拿给我。”
“那是什么。”约翰问道。
“我对魔导力量发展的某种...前瞻性想象。”达米安斟酌用词回答，但内心却吐槽到就是早年怀念蓝星生活时的各种涂鸦罢了。
当达米安走下楼梯时，商会大厅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平时用来堆放包裹的长桌旁，坐着差不多20位风格迥异的访客。
塞巴斯正手忙脚乱地给一位白发老者续茶，而那位老者法杖顶端的水晶正散发着可疑的蓝光。
“达米安会长！”身着银灰色制服的城主府官员率先起身，胸前的金质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关于今早西郊的异常魔法现象...”
“请允许我插一句。”魔法学院的副院长突然用杖尖轻点地面，一道隔音屏障瞬间展开，“根据我们的监测，那种规模的幻象至少需要十二名大法师同时施法。您是如何...”
“诸位。”达米安提高音量打断他们，手指悄悄按住颤抖的左手手腕，“不如我们移步会议室？这里实在不适合详谈。”
当众人鱼贯进入会议室时，达米安注意到罗克商会的代表，一位戴着金丝单片镜的瘦高男子，正用羽毛笔在掌心速记着什么。
而角落里穿着朴素的中年人，虽然自称是某南方商团代表，但虎口的老茧分明是长期握剑留下的。
“首先声明，今早的现象是魔法实验的小意外。”达米安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缓缓道来，目光扫过每个人表情的变化。
“我和我的合作团队在测试古代魔导器时，意外触发了某种上古魔法记载中的幻象法阵。”
“小意外？”冒险者公会的人从腰间解下一个皮质口袋，倒出几块记忆水晶。
水晶投射出的影像里，钢铁森林的幻象正在晨雾中生长。
“十二个巡逻队员目击报告，三个商队绘制了草图，连教会的神术监测仪都记录到异常能量波动！”
公会的记录员的羽毛笔疯狂舞动，羊皮纸上很快布满墨迹。
达米安注意到他们在“疑似古代遗迹”和“空间折叠理论”下面画了双横线。
城主府的官员顿了顿：“您是说，那些钢铁高塔和发光道路，都是古籍中记载的内容？”
“正是。”达米安从怀中掏出笔记手稿，书页上精心绘制着类似摩天大楼的草图，“这是我在整理古籍时偶然发现的猜想图，没想到魔导具竟能将其具现化。”
魔法学院副院长的眼睛突然亮得吓人：“那本书现在在哪？我们学院愿意出...”
“抱歉，已经归还给原主人了。”达米安微笑着合上抄本，余光瞥见罗克商会的代表正悄悄给侍从打手势，“不过我可以提供部分抄录内容。”
南方商团代表突然咳嗽一声：“达米安会长，我们更关心那种建筑技术的可行性。您知道的，南方多山地...”
“纸上谈兵罢了。”达米安摆摆手，“就像古代传说中的浮空城，至今没人能真正复现。”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艾米慌张地探头：“会长，光辉教会和意志教会的代表到了！”
达米安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当两位身着不同教袍的神职人员并肩走进来时，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意志教会的年轻祭司手持记录水晶，而光辉教会那位年长的大祭司，胸前挂着的圣徽正散发着微弱的警示光芒。
“我们收到报告。”大祭司的声音像冰锥般刺入嘈杂的会议室，“今早的魔法波动中含有未知能量。”
达米安感到头皮发麻。
他注意到魔法学院副院长的法杖突然转向了自己，而罗克商会的代表悄悄退到了窗边。
“您多虑了。”达米安强作镇定地翻开手稿，“这页就记载着，古代魔导术应用能量的手段比我们现在要高超的多...”
“达米安会长！”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门口炸响。
冒险者公会的红胡子壮汉挤开人群，“公会对那个能召唤幻象的魔导器更感兴趣！想想看，在探索遗迹前先...”
会议彻底陷入了混乱。
各方代表七嘴八舌的提问像暴风雨般砸来，达米安的回答逐渐变成机械的重复：“古籍记载...偶然触发...技术失传...”
当夕阳将会议室染成橘红色时，最后一位访客，那位自称商团代表的剑士，在离开前突然压低声音：“我家主人很欣赏您的...应变能力，随时欢迎您来详谈。”
等送走所有人，达米安瘫坐在会议椅上，发现衬衫已经湿透。
“会长，《风语城日报》的专访约在一小时后。”约翰小声提醒，“要取消吗？”
“不，这次得主动说明。”达米安揉了揉太阳穴。
夜幕降临后，商会二楼的办公室亮如白昼。
达米安面对《风语城日报》的资深编辑，以及她身后那台正在记录的魔法影像水晶，露出了练习过无数次的得体微笑。
“所以您认为今早的现象是古代魔导技术的偶然再现？”编辑的羽毛笔在纸上快速滑动。
“更准确地说，是古代智者超前想象的具现化。”达米安翻开手稿，展示里面精心设计的草图，“就像先知偶尔能预见未来，那些建筑或许正是古人想象中的‘未来之城’。”
“虽然不能透露的更详细，但我的合作伙伴里有人总是搞来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达米安补充了一句。
编辑突然倾身向前：“有目击者称听到了‘陆家嘴’之类的陌生词汇...”
“幻象中总会伴随些无意义的呓语。”达米安不动声色地合上本子，“就像我们做梦时会创造些不存在的词。”
之后，他刻意用了大量专业术语做出解释。
将摩天大楼解释为“垂直发展的结界塔”，把地铁说成“地脉能量运输管道”，甚至将智能手机比作“微型魔网终端”。
日报社的记录员们记到手指抽筋，但达米安注意到他们在“个人创意”和“非古代遗迹”处都画了圈。
当专访结束时，已是深夜。
达米安站在窗前，看着报社的马车消失在街角，而对面旅馆的窗口仍闪烁着无数魔法水晶的微光。
“会长，这是今天的访客记录。”塞巴斯递上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十七个势力代表，“还有，蜜希娅小姐派人送来了这个。”
那是一个紫罗兰色的信封，拆开后只有一张便条：「明早九点，商会等着。」
达米安苦笑着把便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窗外，祭典的彩灯依然闪烁，而更远处的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座不起眼的商会建筑。
与此同时，风语城各处：
罗克家族驻地的书房里，莉雅正在羊皮纸上勾勒着摩天大楼的设计图；
魔法学院的实验室里，副院长正带着学生们分析偷录的魔法波动数据；
冒险者公会的任务板上，新增了“寻找古代魔导器”的S级任务；
而城主府的秘密档案室，一份标着“达米安-特殊观察对象”的档案被取了出来...
次日清晨，《风语城日报》的特刊在全城疯传。
头版是达米安接受专访的画像，配着耸动的标题：《游侠之父揭秘：幻象中的未来之城》。
而在报纸不起眼的角落，一则小广告写着：“跑了吗商会有意魔法防御阵专家，具体事务面谈。”
同时，祭典的第五天，跑了吗商会的订单量突然激增1000%，其中八成是各种势力的“常规物资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