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那一声石破天惊的“敢!”,如同投入冰海的熔岩,瞬间蒸腾起漫天决绝的蒸汽。他额头那片青紫,此刻成了最刺眼的勋章,映衬着那双燃烧着献祭般火焰的眼眸。
青璃老祖握着玉剪的手,终于彻底停顿。她脸上那万年冰封般的冷漠面具,被这极致疯狂的勇气和虔诚狠狠撞开了一道缝隙。那双深邃如归墟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下方跪着的男人,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每一丝纹理都看穿。
殿内那足以压垮星辰的威压,悄然散去了一丝。那丹药造成的恐怖黑洞,也在青璃老祖一个无声的意念下缓缓弥合,只留下地面一片光滑如初的冰冷。
死寂再次降临,却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毁灭前奏,而是一种微妙的、风暴眼般的平静。
就在这诡异的平静中,星尘猛地抬起了手!他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五指张开,对着殿内虚空狠狠一握!
嗡——!
璀璨夺目的星辉瞬间爆发!无数道肉眼可见的星辰法则丝线在他掌心汇聚、交织、凝练!磅礴的神力如同决堤的星河,疯狂注入!
青璃老祖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青岚那一直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只见星尘掌心光芒大盛,一件物品的轮廓以惊人的速度成型、凝实!
那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也非珍稀法宝。
**那是一具——棺椁。**
通体由最纯净、最坚韧的“星核神玉”构成,深邃如凝固的夜空,表面流淌着细碎的、仿佛永恒不灭的星芒。棺盖之上,清晰无比地铭刻着两道紧紧相拥、仿佛要融入彼此的身影轮廓——正是星尘与青岚!那雕刻的线条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守护之意。
这棺椁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气息,既带着星核的永恒坚固,又蕴含着一种同生共死的悲怆与决绝。它静静地悬浮在星尘掌心上方,如同一个沉重无比的誓言。
星尘的目光,如同最炽烈的恒星,穿透空间,直直钉在青璃老祖脸上。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退路的金石之音:
“老祖!您看好了!”
“此棺,名‘归墟同寂’!”
“它由我本命星核之力与神魂烙印熔铸而成!与我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今日,星尘在此立下血魂之誓!”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滴蕴含着磅礴星力与神魂本源的金色血液激射而出,精准地烙印在棺盖那相拥的身影之上,瞬间融入,让整具棺椁的光芒暴涨!
“**直到有一天……岚岚她……先我一步……**”星尘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痛楚,却异常坚定,“**我星尘!绝不独活!**”
“**此棺便是吾等归宿!**”
“**生要同床,死必同穴!**”
“**我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
“这黄泉路,碧落天,万载寂灭,我陪她!”
他收回手,那具散发着永恒与死亡气息的“归墟同寂”棺缓缓缩小,化作一道星光,没入他的眉心,成为一道最深沉的烙印。
星尘再次挺直脊梁,目光灼灼,如同涅盘的凤凰:
“而在此之前……”
“我星尘,必倾尽毕生修为!毕生所学!毕生所有!”
“穷尽星海!踏破诸天!”
“**换我的岚岚……在我身边……每一天!每一刻!都是展颜欢笑的!**”
“此志!天地共鉴!归墟可证!若违此誓!教我神魂永锢此棺!受那万世同寂之苦!”
这誓言,比之前的毒誓更甚!不仅以生死相随为约,更将自身的永恒都押注在了青岚的欢颜之上!那具“归墟同寂”棺,就是最沉重、最不容置疑的抵押!
青璃老祖沉默了。
她看着星尘眉心那若隐若现的棺椁印记,看着他那双燃烧着疯狂与虔诚的眸子。殿内那冰冷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极致的誓言而带上了一丝灼热。
良久,良久。
青璃老祖终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玉剪。她那双仿佛能冻结时空的眼眸,此刻复杂得如同翻涌的归墟暗流。有审视,有震动,有不易察觉的动容,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被触及了内心深处某种柔软角落的……慰藉?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那气息仿佛都带着万载的沧桑。
“好……”
一个字,如同冰玉落地,清脆,却打破了所有的凝滞。
星尘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胸腔!狂喜如同星爆般在识海酝酿!
然而,青璃老祖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绝对零度的星髓,兜头浇下!
“星尘……”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清冷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你这份决心……本座……姑且看见了。”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锁住星尘:
“但,空口白牙的誓言,生死同穴的悲壮……在漫长到足以磨灭一切的大道面前,依旧显得……太过单薄!”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点青芒亮起,瞬间在虚空中展开一幅由无数玄奥符文和星辰轨迹构成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卷轴!卷轴之上,密密麻麻罗列着九十九个闪烁着不同光泽、散发着不同恐怖气息的印记!每一个印记都代表着一件物品、一种材料,或者……一处绝地!
“**九十九件聘礼!**”
青璃老祖的声音如同寒铁交击,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此乃我归墟宗传承自上古、用以考验道心与实力的‘九幽聘书’!其上所列之物,皆非星海凡品!或藏于绝域死境,或为洪荒异种守护,或需以命相搏、以道相换!”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
“**本座要你……将这九十九件东西……一件不少!**”
“**亲手!**”
“**独立!**”
“**为本座取来!**”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记住!是独立完成!不得假手于人!不得动用宗门势力!只能靠你自己!**”
“这可不是让你在路边捡朵花、倒杯水那么简单!每一次尝试,都可能让你……”
青璃老祖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身死道消!神魂俱灭!**”
恐怖的死亡气息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针对!那卷轴上的九十九个印记,仿佛化作了九十九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对着星尘发出无声的咆哮!
星尘看着那卷轴,感受着其上每一个印记散发出的恐怖气息——有的炽热如恒星核心,有的冰寒如归墟底层,有的充斥着剧毒诅咒,有的弥漫着时空乱流……仅仅是神念扫过,就让他神魂刺痛,道基不稳!
这是真正的死亡之路!九十九次,每一次都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星尘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和退缩。那巨大的压力,反而将他眼中所有的疯狂和决绝,淬炼成了最纯粹的、一往无前的光芒!他体内的星核,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发出低沉而兴奋的嗡鸣!
他缓缓站起身,即使面对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九幽聘书”,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他伸出手,没有半分犹豫,指尖带着坚定的星芒,轻轻点在了那卷轴最顶端、代表契约成立的玄奥符文之上!
嗡!
符文瞬间烙印在他的掌心,化作一个燃烧着青色火焰的“九”字印记!一股沉重无比的契约之力瞬间加诸其身,与他的神魂、道基紧密相连!
“老祖!”星尘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出鞘的神剑,锋芒毕露,再无丝毫之前的卑微与忐忑,只剩下纯粹的、一往无前的战意和承诺:
“**这九十九考……我星尘!接了!**”
“**待我集齐九十九件聘礼归来之日……**”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穿越了无尽空间,牢牢锁住青璃老祖身后那道清冷的倩影,声音带着穿透一切阻碍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
“**便是岚岚……嫁我为妻之时!**”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青璃老祖的反应,甚至没有再看青岚一眼。那燃烧着青色火焰的“九”字印记在他掌心灼灼生辉。他对着青璃老祖的方向,抱拳,深深一揖。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玄色星纹袍在身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璀璨的星光自他脚下爆发!
“等我!”
最后两个字,如同誓言,烙印在虚空。
下一瞬,星尘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和必死的信念,冲出了青璃殿,冲向了那浩瀚星海深处,第一个九死一生的目标所在!
殿内,再次只剩下青璃老祖和青岚。
青璃老祖看着星尘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着虚空中那光芒流转的“九幽聘书”,卷轴之上,第一个代表着“寂灭寒渊冰魄莲”的印记,正微微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她的脸上,那冰冷的线条终于彻底软化,化作一声极其复杂、悠长的叹息。那叹息里,有无奈,有心疼,有释然,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期许。
她身后的青岚,不知何时已悄然走到了她的身边。清冷的凤眸望着星尘消失的星轨,那眸底深处,冰封的湖面下,汹涌的暖流终于冲破了最后的桎梏。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腰间那枚刻着剑痕的玉佩,仿佛能感受到那个“傻子”此刻正燃烧生命奔赴远方的炽热心跳。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但那微微上翘的唇角,和眼中再也无法掩饰的、足以融化归墟万载寒冰的温柔光芒,已然说明了一切。
九十九次生死考验,九十九次向死而生。
星尘的征途,已然开启。而青岚的目光,将穿透无尽星海,成为他黑暗中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