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戾的狼嚎和八阶妖兽的威压如同惊雷,从兽潮后方炸开,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了涧口。
霎时间,整个战场为之一滞。
陈玉书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布阵的手猛地一抖,险些维持不住灵力输出。
他骇然抬头,望向声音来源,脸上血色尽褪,失声惊叫:“八阶?!”
如今已经是勉力支撑,再来一只更凶悍的妖兽,绝对是灭顶之灾,他甚至下意识就想命令陈家收缩阵法,准备弃阵逃命。
楚红袖挥出的赤焰鞭僵在半空,赤焰雀发出一声惊恐的哀鸣,火焰都黯淡了几分。
她死死咬住下唇,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恐:“这股气息似乎比金翎还要凶暴,难道是……引来了无生涧深处的霸主?”
说着,她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恐怖的传说妖兽。
段无涯的剑势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差点被铁甲龙鳄抓住破绽。
其他人更是魂飞魄散,腿脚发软,手中法器差点脱手,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刚刚燃起的抵抗意志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摇欲灭。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雪上加霜!
一头八阶妖兽金翎尚在战斗,竟又引来一头气息凶戾的八阶巨兽,这无生涧口,今日便是所有人的埋骨之地!
就在这万念俱灰、生死一线的窒息瞬间,立于最前方与兽潮搏杀的李青萤却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回头,只是对着威压降临的方向下令,声音清越,清晰地穿透了混乱的战场:“苍,来得正好,右翼那头冲撞的六阶撼山牛,撕了它!”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众人心头
撕了它?
她在命令谁?!
下一秒,巨大的银色身影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悍然砸落在李青萤所指的右翼兽潮之中。
大地剧烈震颤,气浪瞬间将周围数十头低阶妖兽震得筋断骨折,化作漫天血雾。
烟尘碎石之中,一头体型庞大无比、通体覆盖着银灰色毛发的血苍狼昂然屹立在它冰冷地扫视着战场,锋利的獠牙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这头凶威滔天的八阶凶兽,在听到李青萤命令的瞬间,兽瞳便精准地锁定了那头正在疯狂冲击陈家阵法的六阶撼山牛。
“吼——”
一声低沉却蕴含着无尽杀意的咆哮从苍的喉咙深处滚出。
只见它猛然抬起狼爪,带着一种纯粹而暴戾的碾压之势,对着那头体型同样庞大、皮糙肉厚的撼山牛狠狠挥下。
战场上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陈玉书张大了嘴,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眼中的惊骇还未来得及褪去,就被震惊和荒谬取代,表情凝固成了一个极其滑稽的模样。
楚红袖看着站在血雨腥风中的银色巨狼,又看看前方李青萤纤细却挺拔如松的背影,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她看向李青萤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探究与凝重。
不是敌人。
这头气息凶戾的血苍狼……竟然是李青萤的援军,是她召来的打手?!
这个认知如同万钧雷霆,狠狠劈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将他们之前的惊疑和绝望炸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颠覆认知的震撼。
李青萤……她到底是什么人?!她竟然还藏着一头如此凶悍的八阶妖兽?!
苍甩了甩爪子上温热的鲜血,兽瞳扫过战场,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冷漠。
它巨大的身躯微微伏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咽,目光很快就锁定了下一个目标——正跟金翎对战的三头七阶魔犀。
金翎压力骤减,它看了苍一眼,不情不愿地长啸一声。
哼,抢了它在主上面前表现的机会!
无需言语,这头血苍狼的到来,以及它对李青萤的绝对服从,瞬间将战场岌岌可危的天平,狠狠地砸向了人类修士一方。
三头发疯的七阶魔犀在两大八阶凶兽的联手夹击下,仅仅支撑了数个呼吸,便被干脆利落地斩杀。
其他人也很快将六阶妖兽解决掉。
原本被高阶疯兽气息刺激得失去理智的低阶妖兽,此刻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八阶妖兽金翎雕和血苍狼的血脉威压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压在它们灵魂深处,谢观雪的寒魄剑意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般弥漫战场。
恐惧,终于压过了狂暴。
“呜……嗷……”
兽群中响起一片片惊恐的哀鸣,失去了领头疯兽的驱赶和刺激,低阶妖兽们眼中的赤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本能的恐惧。
它们不再悍不畏死地冲击,而是开始慢慢后退,三五成群地聚拢在一起,发出不安的低吼,警惕地看着几道如同杀神般的身影,缓缓地向后退去,最终四散逃入周围的密林和乱石之中。
虽然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和狂躁的气息,零星的嘶吼声也依旧存在,但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的兽潮洪流,终于被扼住了咽喉,解除了危机。
涧口前一片狼藉。
遍地都是妖兽的残骸、冻结的冰雕和焚烧后的灰烬,血腥味混合着焦糊味和冰冷的气息,令人作呕。
楚家子弟大多瘫倒在地,剧烈喘息,契约妖兽也大多带伤,气息萎靡。
楚红袖拄着赤焰鞭,汗水浸湿了鬓角,英气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她看向李青萤和谢观雪的方向,充满了复杂。
陈家众人更是脸色苍白,维持阵法消耗巨大,陈玉书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和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眼神阴沉得几乎滴出水,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段无涯收剑回鞘,冰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胸膛微微起伏,他默默走到一旁,取出一块布,仔细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
东方晴雪缓缓睁开眼,天机盘的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一丝,她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兽潮狂暴……似无特定源头。”她无法找出更深的原因。
金翎缩小身形,化作杂毛鹰,落在李青萤另一侧肩头,得意地梳理着羽毛。
苍巨大的身躯也缩小成寻常狼犬大小,默默走到她脚边趴下。
元宝跳进李青萤怀里,拱了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它的温养大业。
谢观雪手中的冰剑缓缓消散,他侧过头看李青萤。
李青萤也收回了金焰,对他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还好吗?”谢观雪的声音很低沉,微哑,却比平时更显柔和。
“嗯,没事”李青萤摇摇头,嘴角自然地扬起一抹浅笑,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和安心:“你呢?刚出来就打架,剑骨……没受影响吧?”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他挺拔的身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谢观雪的唇角似乎又向上牵动了一瞬,极其细微,却足以让李青萤捕捉到冰雪初融的痕迹。
“无碍。”他言简意赅,目光却依旧锁着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顿了顿,他忽然抬手。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尖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寒气,谢观雪似乎想拂开李青萤鬓角一缕被汗水黏住的发丝,动作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
李青萤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微微屏住了呼吸。
然而,就在谢观雪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动作却顿住了,他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犹豫和克制,仿佛觉得这动作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逾矩。
于是,那抬起的手极其自然地转了个方向,轻轻落在了……李青萤肩头那只还在装死的“杂毛鹰”脑袋上。
金翎:“???”
它正闭目养神呢,突然被一股冰寒气息“宠幸”,吓得小翅膀都抖了一下,金红色的瞳孔茫然地睁开一条缝。
啊?啥情况?
谢观雪面无表情,手指在金翎灰扑扑的头顶羽毛上极其敷衍地、象征性地……捋了两下。
“咳。”他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李青萤脸上,声音依旧平稳:“辛苦了。”
苍:“……”
金翎:“……”
李青萤:“……”
看着谢观雪那张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莫名透着一丝“此地无银三百两”意味的脸,再看看肩头被摸得一脸懵逼的金翎,一股难以言喻的笑意猛地从心底冲了上来。
“噗嗤……”李青萤实在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笑声如同清泉滴落玉石,打破了涧口的沉寂,也瞬间驱散了谢观雪眼底最后一丝不自在的僵硬。
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谢观雪的眼眸深处似乎有细碎的星光悄然点亮。
那份克制着的、想要触碰的冲动,在李青萤这了然又促狭的笑容里,化作了心尖上一片温软的涟漪。
感受着两人之间微妙又甜腻的气氛,再看看自己头顶被捋乱的几根杂毛,金翎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元宝在李青萤怀里动了动,似乎被她的笑声惊扰,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缝,看到两人都安然无恙,便安心地蹭了蹭,继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