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关津》载:\"凡囚车过城门,必验三证:一曰勘合符,由刑部与宗人府联署;二曰货物单,详列囚衣、刑具、粮草数目;三曰城门税,按《商税则例》征铜子二十文,违者城门校尉杖责五十。\" 永熙三年七月十三,汴梁城的朝阳斜照丽景门,谢渊的獬豸冠缨拂过城门匾额,见 \"丽景门\" 三字的金箔剥落处,露出底下 \"匠人李五造\" 的落款 —— 那是神武年间老匠人留下的暗记,与洛阳桥的匠人款识如出一辙。
龟灵未免刳肠患,马失应无折足忧。
永熙三年七月十三,未时初刻。囚车铁轮碾过丽景门的青石地,谢渊的绣春刀鞘轻叩城门校尉腰牌:\"《关津令》卷三第二款,城门税需验囚车刑具。\" 他的铁尺划过木笼车栏,在 \"反\" 字火印边缘发现极细的孔雀蓝粉末 —— 正是魏王府私窑特有的釉料,与黄河兵符、刺客密信的痕迹相同。
城东 \"得月楼\" 的二楼雅间,茶博士送来的碧螺春腾起细雾,茶盏下垫着的半张皱纸在热气中显出血字:\"萧桓与魏王府私通三载,证据藏于城郊白衣庵。\" 谢渊的手指抚过纸面,发现墨痕里掺着极细的砖窑红土 —— 这是匠人血书的特有标记,与老妇地契、税单印泥的成分别无二致。
城郊破庙的蛛网在风中轻颤,谢渊的手掌拨开佛龛尘埃,暗格里的黄绫账册赫然在目。翻开第一页,\"永熙元年正月,萧桓府送魏王府弩机三十具\" 的小楷字迹工整,落款处盖着半枚 \"桓\" 字印,印泥中闪烁的金粉颗粒,与邸报、船家密信的痕迹完全吻合。他的手指划过 \"匠人陈六刻范\" 的备注,喉间突然发紧 —— 这正是七年前砖窑案中失踪的匠人。
未时三刻,玄夜司校尉的马蹄声惊破庵内寂静:\"大人!囚车里的魏王突然口吐白沫!\" 谢渊赶回驿站,见萧烈的赭衣瘫在木笼中,嘴角残留的白沫在阳光里泛着孔雀蓝反光。药碗底沉着的碎釉片让他瞳孔骤缩 —— 那是魏王府官窑特有的纹章釉,与萧烈冠冕、车栏火印同出一窑。
\"灌的什么药?\" 谢渊的银簪刺入残药,挑起时牵出细如发丝的金丝 —— 这是西域传来的 \"牵机散\",需用魏王府独有的孔雀蓝釉作引。他冷笑一声,将药碗扣在案头:\"《囚律》卷五第一款,囚犯自尽未遂者,加戴三重铁枷。\" 目光扫过萧烈僵直的手指,见指甲缝里嵌着的砖窑红土,与账册中 \"匠人血祭弩机\" 的记载暗合。
戌时初刻,皇长子行辕的红灯笼在暮色中摇晃。谢渊的断笏被门吏拦下,他将账册拍在石狮上,黄绫封面的獬豸纹与行辕匾额的 \"忠孝\" 二字形成刺眼对比:\"有密事面陈殿下,关乎大吴社稷。\" 门吏拾起账册的瞬间,他瞥见对方袖口绣着的特殊印记 —— 与刺客、王明德的印记如出一辙。
行辕后堂的烛影里,萧桓的玉扳指划过账册页脚,突然停在 \"永熙二年七月,匠人三十七名充军\" 的记载上:\"谢御史这是何意?\" 他的声音混着龙涎香,却掩不住眼底慌乱,\"本王与魏王素无往来。\" 谢渊的铁尺点在 \"弩机刻范匠人陈六\" 的名字上,见萧桓的玉扳指边缘,竟刻着与账册相同的 \"丙巳\" 编号印记。
片尾:
亥时初刻,谢渊告辞行辕,靴底碾过的月光里,倒映着行辕檐角的獬豸纹 —— 与萧桓玉佩、密诏银印的纹路一致,却在瓦当阴影里显出特殊印记的弧度。玄夜司呈上的加急奏报显示,白衣庵账册中的弩机数目,与黄河兵符、集刺客兵器的刻痕完全对应,每具弩机的 \"丙巳\" 编号,都是匠人断指的血泪。
他忽然想起,父亲手札中记载的 \"魏王府私军成军日\",正是账册首笔交易的日期。断笏裂痕处传来微震,仿佛七年前砖窑的烈火,正透过汴梁城的夜色灼烧掌心。当行辕的红灯笼突然熄灭,谢渊知道,这场密会揭开的不是真相的一角,而是大吴宗室用匠人骨血编织的贪腐巨网 —— 萧桓的玉扳指、萧烈的孔雀蓝釉、账册的匠人编号,终将在律法的晨光中,织就逆贼的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