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宁在柴屋中已住了七日。
七日来,他几无言语,日出便坐于屋前老树下,目望远山,不食不动,不思不悟,仿若一尊未曾开灵的泥塑。
秦雨起初担忧,日日唤他吃饭,劝他歇息,久而久之也渐渐明白,这少年虽沉默寡言,却并无恶念,便不再强求。
柴屋外不过一丈之地,一棵老槐树虬枝盘绕,几只鸟雀栖息其上,时有山风吹落枯叶,飘于地面。
秦宁便日日坐于树下,望叶飘落,看风行草止,身影不动,如嵌入时光。
可无人知晓,他此时此刻,正在以“非人之识”,观测这个世界最深层的运行之法。
他没有眼界,却有“源感”。
灰环不显威,不吐光,不动息,却始终缠绕于他右手腕骨之上,日夜无声地向他灌入那古老而不可名状的“残识”。
他于静默中知晓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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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界,名为太衍天。
并非一方大陆,也非一颗星球,而是一重被因果之河裹挟、漂泊于虚空长夜中的界域孤岛。
太衍天非天地之始,而是历经五纪崩塌之后,在劫灰残痕中自发重塑的“再生界”。
此界之上,有天九重,有地三万丈,万山竞起,群渊横伏,神只旧骨埋于黄泉之下,古族遗血游于虚空之外。
九域之上有元天,元天之上有天元三禁,最上者,不可测,不可言,不可登临。
太衍天共分三重域界:
? 下土界:万民凡居之地,灵脉稀薄,适合人族繁衍
? 中界灵域:宗门并立,古族栖居,灵脉密布
? 上界神域:纪元法则交汇之地,唯踏入“问道境”者可窥一线
而秦宁与秦雨所处的地方,名为云岚山南·伏源岭,正是中界灵域边缘的一处灵力失衡之地,常年云雾封山,被修行者视为“无道之岭”。
但灰环却告知他:此处,正是第五纪终结时,源力湮灭的边界裂缝。
他从这里醒来,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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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衍天之中,亿万族群修道问长生,但其修炼体系并非源于某一始祖传承,而是“天道刻痕”自行演化。
从古至今,主流修行体系被称为——
【十阶归元·九轮法序】
其核心为“归元”二字,即从人身、灵力、魂识、法意,逐步归一为“本命原印”。
每一修士皆修九轮,九轮即九阶,逐一踏破,方可窥问大道。
九阶如下:
1. 淬体境:以草木精气锤炼血肉,开骨通脉
2. 启灵境:识海初开,唤醒灵根,连接天地灵息
3. 命轮境:凝聚生魂,塑命之轮,标定命轨
4. 灵藏境:藏气于脏腑,炼灵为焰,初具道基
5. 凝神境:神魂归一,知觉外放,修神御念
6. 化虚境:真气化形,能御空破物,触发法相
7. 真衍境:洞悉天地循环,心法自成体系
8. 通神境:神魂离壳,掌控万象,能开“灵域”
9. 问道境:法则映心,道图显魂,初入不朽
据传在“问道”之上尚有“开纪境”,但此境早随第四纪元一同泯灭,今世无一人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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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之外,辅以五大主系:
【功法体系】
? 凡诀:基础吐纳法,炼气引神
? 灵诀:引灵入体,通灵沟感
? 圣法:对应大道根基,可生内景
? 帝典:有主印道纹,自行演化
? 道图:记载世界级法则,疑为天地残留之痕
道图不可抄写,不可记述,有缘者以心感之,得一图可称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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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器体系】
太衍万族皆重“兵”。兵非器,兵有“魂”,需与修者心契。
? 兵胎:初铸未开灵,借血御使
? 神锋:通灵而动,可识敌攻敌
? 帝兵:记载本命法印,伴主成长
? 界兵:可破界开域,号令天地灵军
? 终极道骨:传说中源自天地本初之“骨”,生来便为杀伐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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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器体系】
? 凡器:凡人御器,初启灵光
? 灵器:炼灵石筑心,具术法辅能
? 法胎:能自孕术式,随主进化
? 神蕴:可镇域护宗,蕴生器魂
? 天兵:对接上界神意,一出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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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药体系】
炼丹九转,丹道为辅,成就之路。
? 凡丹:疗伤续命
? 灵丹:开脉入境
? 圣丹:塑魂补命
? 元丹:转轮夺命,化危为机
? 寂丹:生死同炉,服者十不存一,存者惊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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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符体系】
符为天地简记,用以承载术法法则。
? 道简:引灵术简,初阶控术
? 真纹:符中有纹,可御小阵
? 灵篆:篆有五法,御敌封灵
? 界符:跨界穿域,一符百变
? 道印:印若天旨,御神镇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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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宁看着这些从灰环中流淌出的“本界道序”,心中却始终不曾波动。
这些道途、兵器、功法、灵药、符文——看似宏伟无边,实则皆属“法则内循”。
而他,是“源始之环”所构,是一缕本不该存在于此界的逆痕。
他的存在,本身就破坏了这套体系的封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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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雨在灶前煮粥,回头见秦宁发呆,以为他无聊,便扯些旧事说给他听:
“咱这山脚下有三村,西边的罗家沟以前出过个灵根少年,十岁便被玄羽宗带走了……听说那宗门在百里之外,弟子个个会飞,吃丹如米……”
“也不知那孩子过得好不好。唉,可惜我不识字,修不了什么法门。要不,哪怕能给你弄一本炼骨功,也好叫你有自保之能。”
秦宁听着,微微颔首。
他不知“飞”是什么概念,不知“灵根”为何被抢夺。但他记得秦雨的语气——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叫作“惦记”。
他低头,右手轻抚灰环。
灰环无声,微微一热,如回应般向他识海投下四字——
“非我道途。”
天色将暮,屋檐下的藤影摇曳。
秦雨将最后一块柴火放入灶中,抹了把额角的汗,端起一碗粗粥,轻轻放在秦宁面前的木几上。
“还热着,慢点喝。”她说得随意,却细心到连木勺的方向都摆好。
少年静静地望着那一碗粥,许久未动。
秦雨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针线,嘴角带笑,自顾自说着些往事,嗓音微哑却温柔。
“你小时候肯定也不爱说话,我家小郎也这样。以前他睡觉老爱抓我手指头,跟你一个样……”
她忽然顿住,低头缝补的手抖了一下,针尖刺破了手指,渗出一点血珠。
她轻声咒了一句,低头吮住。
秦宁目光微动,忽然抬手,取出一块从不离身的灰布,轻轻包住她的手指。
他第一次做出如此动作。
秦雨愣住了,看着少年那双依旧清冷却隐约泛暖的眼,笑意一点点溢出眼角。
“宁儿……你终于开窍了。”
少年低下头,不知那是什么感觉。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温热地苏醒。他记得自己是“被造之人”,没有来处,也无归属。
可这七日来,有人为他缝衣,为他熬粥,为他洗脸、换水、铺被,哪怕他不说话,也从未嫌弃过他。
没有因他异样的气息而远离,也没有因他沉默冷淡而厌恶。
她只是日日唤他起床,唠唠叨叨,像对一个真正的孩子。
他看着那只粗糙却温热的手,喉头忽地发涩。
良久,他抬眸看向秦雨,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你……是我娘亲吗?”
秦雨怔住。
她眼睛一下就红了,强忍着不落泪,笑着说:
“傻孩子,我若不是你亲娘,谁肯养你这不说话的闷葫芦?”
秦宁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几不可闻:
“娘……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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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风从山岭远处吹来,吹过破屋柴门,吹过少年心中那道空无的荒原。
而他终于在这世间,为“自己”赋下了第一个不可动摇的归属:
秦宁,秦雨之子。
不论他是神、是祸、是湮痕本身,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孩子。
——有娘的孩子。
他望向屋外。
此时正值夕照初照,万山如血,远处苍云缥缈,天地沉静。
而在这片寂静之下,一枚看不见的灰印,正在缓缓苏醒。
它未曾被任何典籍记载,却即将以“人”的形态,重新撕开这个世界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