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主帐内,萧衍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萧祁、赵毅和江淮安身上。
“金狼部祭祀,声势浩大,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萧衍声音沉稳,指尖在沙盘上轻轻一点,“赤屠生性多疑,见此情形,若非亲眼探查,必不安心。但他更忌惮我大梁主力,轻易不会倾巢而出。最可能派出的,便是急于在葬神岭之败后雪耻的巴图。”
他转向赵毅:“赵将军,你率五千精骑,于此地侧翼埋伏。待巴图部与金狼部交战胶着,即刻杀出,务必一举击溃!” 赵毅抱拳,声如洪钟:“末将领命!”
萧衍的视线移向萧祁与江淮安:“巴图兵败,必有溃兵逃窜。你们二人,协同赵将军及麾下一小队精锐,换上鞑靼兵服,混入溃兵之中,潜入赤屠大营。” 任务凶险,不言而喻。
穆清婉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此刻,她走到江淮安身前,将一个小巧的牛皮囊袋递了过去。
“江大哥,这里面有几味应急的药草,或许能用上。
”她的指尖在触碰到囊袋时,轻颤了一下。
江淮安接过药囊,入手微温。
他抬眼,对上穆清婉满是担忧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仿佛盛满了未说出口的叮嘱。
他微微颔首,没有多言,但那份沉甸甸的托付,已了然于心。
萧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色深沉了几分。
江淮安的医术,是破解蛊兵的关键,此行安危至关重要。
穆清婉的关切,让他对这份重要性又多了一层直观的感受。
“赤屠大营内,防范必然严密。”穆清婉转向萧衍,继续分析,“他们既用蛊毒,营中或许会有特殊的香薰或药汤用以压制毒性反噬,或是防止疫病。江大哥需留意这些气味,判断其成分。另外,看管蛊兵或药材之地,守卫会更加森严,但也可能因此暴露位置。”
她略作停顿,补充:“潜入后,尽量避免与人直接接触,多观察他们的饮食、水源是否有异样。若有机会接近药房或神师的帐篷,切记不可妄动,只记下药材的种类、储藏方式即可。”
江淮安听着,偶尔颔首。
穆清婉的分析条理清晰,切中要害。
两人之间无需过多言语,便已形成一种无形的默契。
待众人领命散去准备,萧衍单独留下了萧祁和赵毅。
“二弟,赵将军,”萧衍的语气不容置疑,“此次潜入,江淮安最为关键。他的医术是我们能否找到克制蛊兵之法的唯一希望。务必确保他的安全,若事不可为,宁可放弃探查,也要将他安然带回。”
萧祁与赵毅对视一眼,郑重点头:“大哥(世子)放心!”
夜色如墨,草原上的风带着肃杀之气。
巴图果然按捺不住,他集结了本部一万骑兵,不顾副将塔拉的苦劝。
“将军,金狼部祭祀,声势如此浩大,恐有诈!”塔拉忧心忡忡。
“有诈?”巴图冷笑一声,脸上横肉抖动,“耶律赫尧那黄口小儿,不过是虚张声势!葬神岭的耻辱,我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可都看着!今日,我便要让他知道,谁才是草原的狼王!”
他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葬神岭的失利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他要用金狼部人的鲜血,洗刷自己的耻辱。
鞑靼骑兵如一股黑色的洪流,借着夜色掩护,直扑金狼部营地。
远远望去,金狼部营地火光冲天,鼓声震耳,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狂热的祭祀之中,营地外围的防守显得格外松懈。
巴图心中一阵狂喜,大手一挥:“儿郎们,随我杀!取下耶律赫尧的狗头!” 鞑靼骑兵呼啸着冲入看似空虚的营地外围。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惊慌失措的祭司,而是从黑暗中骤然亮起的无数火把,以及早已张弓搭箭的金狼部勇士。他们早已和萧衍串通好。
“放箭!”耶律赫尧冰冷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箭如雨下! 冲在最前面的鞑靼骑兵瞬间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
巴图大惊,方知中计,怒吼:“稳住!冲过去!他们人不多!”
然而,四面八方都涌现出金狼部的战士,他们手持弯刀,悍不畏死地扑向惊慌失措的鞑靼兵。
金狼部本就骁勇,又占据地利与先机,一时间杀得鞑靼兵节节败退。 就在巴图部陷入重围,左支右绌之际,侧后方突然杀声震天。
“狗鞑子,你赵爷爷来也!”赵毅一马当先,手中开山大刀卷起一道寒光,率领大梁精骑如猛虎下山般杀入战团。
梁军的加入,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巴图部瞬间崩溃,兵无战心,四散奔逃。
“巴图休走!”赵毅大喝一声,拍马追上,几合之内,便将负隅顽抗的巴图挑落马下,被蜂拥而上的梁兵生擒。
耶律赫尧立于高处,冷眼看着溃败的鞑靼兵。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并未下令赶尽杀绝,而是有意无意地在包围圈的某个方向,留下了一条不甚明显的生路。
此举既可将巴图惨败的消息迅速传回赤屠大营,亦能为萧衍的人制造些许便利。
部分惊魂未定的鞑靼溃兵,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连滚带爬地向着赤屠大营逃窜。
混乱中,萧祁、江淮安以及十几名梁军锐士,迅速换上了从地上捡来的鞑靼士兵服饰,将兵器藏在皮袍之下,脸上抹上血污和尘土,压低了帽檐,悄无声息地混入了那股狼狈逃窜的溃兵队伍之中。
他们随着人流,一路狂奔,心中皆是忐忑。
四周尽是操着鞑靼语的哀嚎与咒骂,夹杂着对金狼部和大梁军的恐惧。
黎明时分,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萧祁、江淮安等人,随着数百名溃兵,终于抵达了赤屠大营的外围。
营门处的守卫盘查虽严,但面对如此大规模的“自己人”败退,也无暇细细甄别,只是厉声呵斥着,将他们驱赶进指定的区域,同时派人立刻禀报赤屠。
寒冷的晨风吹过,带着血腥与草木的混合气息。 他们成功混了进来。
江淮安刚踏入那片指定的溃兵暂留地,鼻翼微动,一股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特殊药草焦糊气味混杂在空气中,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这气味……与他所知晓的任何一种压制毒性的药方都不同,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熟悉。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药囊。 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