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巡的蓝光
光绪三十四年春,沪杭铁路硖石段,一盏汽灯在雨夜里晃出幽蓝的光晕。
齐远山提着德制检车灯,玻璃罩上\"江南制造局\"的铭文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灯光扫过钢轨接缝时,他猛地蹲下身——鱼尾板螺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绿锈,而这段铁轨才铺设不到半月。
\"又来了......\"
他掏出怀中的硝酸试纸按在锈迹上,纸面立刻变成硫磺反应特有的橘红色。身后突然传来靴子碾碎道砟的声响,齐远山迅速将试纸塞进袖口,检车灯顺势照过去——穿英国制服的监工安德森正咧嘴笑着,金牙在蓝光下泛着毒蘑菇般的荧光。
\"齐先生对螺栓很有兴趣?\"安德森的中文带着古怪的利物浦口音,\"要不要看看更精彩的?\"
他踢开脚边的油布,露出半截断裂的枕木。木芯处密密麻麻排着针眼大的孔洞,每个孔里都蠕动着白蚁——这种江南罕见的品种,只在硫磺浓度极高的环境中存活。
雨势渐大。齐远山借着整理雨披的动作,摸到枕木背面用刀刻的记号:一个太阳轮图案,与川汉铁路股权册上的水印一模一样。
第二章:汽灯下的密会
嘉兴火车站仓库的汽灯,在午夜会调成特殊的绿色。
齐远山贴着货堆阴影前行,耳边是钢轨冷却的\"咔嗒\"声。今晚的\"货物\"很特殊——十二口贴着\"汉阳铁厂\"封条的箱子,实际装着从伯明翰走私的硫磺钢。箱角残留的煤渣里,他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半张烧焦的《沪杭甬铁路借款合同》,英文条款注明\"所有维修须用英国材料\"。
\"这边。\"
沈红英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她今日扮作搬运工,脸上煤灰遮住了耳后的朱砂痣。两人钻到箱堆最深处,汽灯光透过板缝,在地上投出蛛网般的阴影。
\"看这个。\"她展开油纸包着的照片:安德森在吴淞口货轮上,正往\"汉阳造\"钢轨的包装里塞入伯明翰的劣质货。更致命的是背景日历——拍摄日期竟是朝廷验收沪杭铁路的前一天!
通风管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阿果的彝刀从洞口刺入,刀尖挑着张当天的《申报》。报纸角落的股市行情里,用针孔标出了惊人消息:\"怡和洋行秘密收购沪杭段股票已达四成\"。
仓库大门轰然洞开。齐远山刚吹灭汽灯,十几支手电光柱就扫了过来。安德森带着印度巡捕闯进,白手套故意拂过箱子的硫磺痕迹:\"抓小偷!\"
第三章:白蚁蚀轨
杭州闸口机务段的探伤灯下,钢轨裂缝像闪电般刺目。
齐远山戴着听音器,铜听棒触到轨腰的瞬间,耳中就传来细微的\"沙沙\"声——是白蚁啃噬木材的动静,但枕木早已换成混凝土!沈红英递过放大镜,轨底焊缝处赫然有针尖大的孔洞,硫磺粉末正缓缓渗出。
\"他们在钢轨铸造时掺了硫磺渣......\"齐远山的声音被突然鸣响的汽笛切断。
一列满载生丝的火车正驶向上海,车厢下第三根车轴已经发红——那是轴承含硫过高的典型症状。眼看列车即将驶入弯道,齐远山疯狂挥舞红旗,司机却回以英国式的耸肩。
惊天动地的金属撕裂声中,车轴断裂,五节车厢像醉汉般歪向江堤。最讽刺的是,脱轨处正好立着\"大英帝国工程典范\"的铸铁标牌。
\"快看!\"
阿果从出轨的车轮下挖出团黏土,里面裹着几十只死白蚁。这些本该生活在木材中的昆虫,甲壳上竟覆着层金属光泽的硫化物!
第四章:汽灯密码
上海北站信号房的汽灯,每晚子时会变成红色。
齐远山伪装成信号工混入,发现灯罩内壁刻着奇怪的刻度——是种密码!通过调节火焰大小,红光会在对面海关大楼的玻璃窗上投出莫尔斯电码。今夜破译的内容让他血液冻结:\"明晚末班车,硫磺弹运杭州\"。
沈红英在检修地沟里发现了更骇人的东西:三节\"邮包车厢\"的底板夹层中,整齐码放着贴骷髅标志的铁桶。她用银簪刺破桶壁,流出的不是火药而是硫磺粉,混合着某种黑色颗粒——是磨碎的白蚁巢穴!
\"他们要让整条铁路......\"齐远山的话被信号铃打断。
控制台上的故障灯突然全亮,显示轨道电路多处短路。窗外,一列军列正缓缓进站,平板车上蒙着油布的轮廓,分明是马克沁机枪。
第五章:血色汽笛
暴风雨夜的嘉兴站,汽灯全部熄灭。
齐远山趴在煤水车上,手中的钢丝钳已经剪断第七根引爆线。前方铁桥的阴影里,安德森正指挥士兵往桥墩绑炸药——那些硫磺弹的引信,竟是用浸过白蚁信息素的麻绳制成!
\"为了大英帝国的利益。\"安德森突然转身,左轮枪抵住齐远山眉心,\"你永远不懂......\"
枪声被雷鸣吞没。阿果的彝刀从了望塔飞旋而下,精准斩断安德森的手腕。英国人的金牙在闪电中飞出,落在铁轨上叮当作响——那根本不是金牙,而是伯明翰公司特制的硫磺检测仪!
失控的军列撞上铁桥的刹那,齐远山看见了最震撼的一幕:沈红英站在信号塔顶,用汽灯打出\"SoS\"的红色光柱。光斑扫过江面时,照亮了十几艘渔船——是保路同志会的死士,每艘船都满载着从枕木下挖出的证据!
尾声:新灯初上
沪杭铁路全线通车那天,新装的电气信号灯比汽灯亮十倍。
齐远山站在龙华站月台,看着首列电力机车驶入。车头大灯照在\"自强\"钢轨上,反光竟映出枕木间隐约的刻痕——是林秀才当年埋下的太阳轮标记。
沈红英的新式制服口袋里,揣着张汉阳铁厂的聘书。阿果的银鞘短刀换了皮鞘,刀柄上那颗伯明翰道钉已被锻造成五角星。
远处传来海关钟声。齐远山摸出怀中那盏旧汽灯,轻轻放在轨道旁。最后一滴煤油燃尽时,新时代的电气机车正呼啸而过,汽笛声震碎了灯罩上殖民时代的最后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