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三天前，他偷偷在她枕边放了朵自己用木灵根催开的野茉莉——那是他唯一会的治愈术，却笨拙地想哄她开心。
等洛离的脚步声消失，应褚对着月光举起令牌，上面浮起苍青魔君的残魂虚影：“老臣尽力了，少主终究和您一样。”
虚影长叹一声，化作点点火星消散，应褚的目光却落在树影里，嘴角掠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苦笑。
洛离推门时，屋里的烛火“噗”地跳了跳。凌月坐在他的木床上，膝头放着他常盖的狐裘毯子，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沉香木味。
“姐姐？”洛离的声音带着惊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藏的安神香——那是她上个月送他的，说能帮他压制魔气。
凌月抬头，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洛离，你听我说。”她强迫自己的声音冷下来，“执剑长老已经怀疑你了，明天就要测灵脉。”
洛离的身子晃了晃：“不碍事的，父亲给我下的封印……”
“封印？”凌月突然站起来，狐裘毯子滑落在地，“你以为那层封印能骗过合体期的长老？他们会剖开你的灵脉，会发现你体内的魔核，然后把你扔进镇魔塔喂魔兽！”
她逼近一步，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你知道镇魔塔的哭声吗？每夜都有半魔人被剜去魔丹，他们的血能染红整座塔。”
洛离的指尖在发抖：“那姐姐陪我一起离开好不好？我们……”
“够了！”凌月突然尖叫，系统的提示音在耳中炸成一片，“你以为我为什么救你？当初在人贩子手里，不过是看你可怜！”
她抓起桌上的丹瓶，狠狠摔在地上，瓷片溅到洛离脚边，“现在你暴露了，只会拖累我！你走啊！”
洛离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碎片，那是他第一次见她发脾气。记忆里的姐姐总是笑着给他编发，用温软的声音说“洛洛别怕”，此刻却像换了个人，眼里全是厌恶：“从见你第一次杀人时我就该明白，魔族骨子里的残忍改不了。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不过是可怜你这没爹没娘的野种！”
最后一句话像把钝刀，慢慢剜进洛离心里。他弯腰捡起一片碎瓷，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朵开败的花：“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凌月别过脸，不敢看他眼里的水光：“真的。你走，永远别回来。”
洛离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好，我走。”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她绣的平安符，还有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糖，“这些……还给你。”
布包落在地上的声音很轻，却像砸在凌月心上。她看着他转身，单薄的身影在月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像株被折断的小树苗。
直到那抹暗红消失在转角，她才猛地蹲下，捡起那块沾着血的平安符，泪水大颗大颗砸在上面。
第二日清晨，凌月站在执剑长老的静室里，指尖捏着伪造的书信。
信纸边缘染着淡淡的药渍，是她偷用叶尘的琉璃盏泡的艾草水，模仿绿荫村村长的笔迹。印章是用土灵根捏的泥印，在火上烤得半干，透着农家特有的粗粝。
“洛离的养父母染上时疫，村里派了牛车来接。”她低头盯着青砖缝，不让人看见眼底的红血丝，“他说……想等养父母痊愈就回来。”
执剑长老步何接过信，浮尘尖轻轻点在“绿荫村”三个字上，
凌月的心跳漏了半拍，步何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后叹了口气：“罢了，洛离也算孝心一片。”他挥了挥衣袖，“去吧，你师父今日的状况好些了，去看看吧。”
凌月退出静室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抬头望向清玉峰最高处的宸霄殿，忽然间，她想起洛离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姐姐，你眼里有泪光。”
山风掠过耳际，带走最后一丝温度。凌月摸了摸腰间的青羽剑，剑鞘上还留着洛离常摸的那个凹痕。
远处传来晨钟，惊起几只寒鸦，她忽然明白，有些离别，从来不是为了成全，而是为了在更深的黑暗里，守住那一点微末的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无论是叶尘查阅古籍，还是凌月在藏书阁寻找线索，都一无所获。
凌月的心中愈发焦急，她看着沈兰辞日益虚弱的身体，满心自责，觉得自己太过无能，无法为师父分忧。
这日，叶尘匆匆来到凌月的住处。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凌月，我找到办法了！”
凌月猛地站起身来，眼中燃起希望的火焰：“真的吗？叶尘，你快说！”
叶尘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在魔界暗渊，长着一种叫七情花的植物，它的花蕊蕴含的灵力可以克制蚀心蛊的毒。我查阅了许多古籍，确定了这一点。”
“暗渊入口在幽州废城的枯井。”叶尘的声音压得极低，琉璃盏在掌心跳动着微光，映得他眼下青黑愈发明显，“我查到古籍记载七情花需在子时三刻的阴潮中采摘，否则花瓣会化作魔气。”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盏沿，“但暗渊魔气能侵蚀识海，你至少需要三枚护心丹。你先拿着。”说完从药囊拿出三个袖小瓷瓶递给凌月。
“我随你去。”叶尘突然抓住她手腕，药香混着雨水的清凉渗进袖口。
凌月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莲花村的雨夜，他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把最后半块烤野兔塞进她掌心。
她的内心并不想他也涉险其中。“不了，我会先去回禀掌门，采摘几率更大。”起身与叶尘告辞。
凌月走进宸霄殿，猛地抬头看见余情长老站在廊柱后，紫衣被风雨打湿大半，却依旧保持着仙音阁特有的优雅姿态。
“凌月小友，”余情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急切，“方才听你们说起七情花，我仙音阁曾有弟子去过暗渊，或许能帮上忙。”
凌月慌忙擦了擦眼角，没注意到余情望向琉璃盏的眼神微微一凝。“余情长老，我正打算告诉掌门——”
“来不及了。”余情突然上前，指尖掠过凌月手腕，冰凉的触感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沈长老的脉象已现‘离魂纹’，若再拖延，就算拿到七情花也……”
她望向榻上的沈兰辞，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唇角的青紫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凌月的指甲掐进掌心，突然想起三日前在藏书阁，余情曾说“仙音阁的《摄魂音》能暂时稳住心脉”，却从未提过暗渊的事。
“我与你同去。”余情从袖中取出玉瑶琴，琴弦上泛着水蓝灵光，“慕婉凝能替我守着沈师兄，仙音阁的‘云雀舟’可直达幽州。”
她指尖划过琴弦，一声清越凤鸣惊起檐角宿鸟，“莫要让掌门和执剑长老分心，他们正为阵法操劳。”